启絮睨着他,难得露齿一笑,又随手关了窗,提起一应洗盥物什,这才与他一道出了房去。
欣云躺在床上,闻那二人脚步声渐自消失,想着叶子方才一句“三两天粗杂累不死人”,到底没忍住翻了起身,耷拉上棉鞋,又寻了旁头敬思予她新作的手杖拄行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看着厨房里忙进忙出的娇小身影,心中渐自五味杂陈。好些时候过去,又是止不住一叹。明明极渴望那人留在身边陪伴,明明那人也说了要留下,如今也是说到做到的,只忆起那字字诛心的“报恩报德”,便是生了些困惑抵御来:既然不喜欢,何必来招惹?往后都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这会子我何苦作践自己,心疼她去?于是笃定主意不闻不见不理,爱折腾便随她折腾,反正累了自会离去。这般想着,便打算关窗回床。
熟料这时,屋门却被轻轻推开。林嬷嬷一把充满惊疑的陈年老声不合时宜传了进来:“殿下,您……您这是作甚?”
欣云转身一看,只见启絮与叶棠笙一左一右搀着林嬷嬷,立在门口怔怔看着中衣不整、披头散发的自己,顿觉一张脸热辣辣,只到底是见过场面、处事不惊的,很快便撑起一副天家嫡女威严相,不急不缓一顿衣角,又微微理顺鬓发,坐到书案前,简简答道:“本宫这会子睡不着,起来夜观星宿。”
“星宿?”林嬷嬷望着满天阴郁,几疑自己老眼昏花,愣是揉了揉眼睛,对着窗外左瞻右望,却仍寻不出半颗星子来。
“嗯,九天星象不呈虛,历历关乎国重轻。星者,天下也。观星可知天下气数,可预民生收成。”欣云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讲道,又转了话题问,“嬷嬷伤了腰,此刻不在屋中歇息,找本宫有事?”
“哦,那个……”林嬷嬷茫然回了神,看了旁头的启絮一眼,才回道,“奴婢这几夜不在跟前伺候,听说您睡得不安宁,便过来看看。”
“没有的事。”欣云仍旧一派八风不动道,“只是喝了启絮熬的药,有些精力过旺罢。本宫还要研习先生留下的课业,嬷嬷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启絮、叶子,替我送老人家回屋。”
“是。”
“那……殿下注意添衣,早些歇寝,奴婢先行告退。”三人见主子沉着脸,未敢惊扰,因却步关门辞了出来。
下楼那阵,嬷嬷满脸狐疑道:“诶……启絮,问你个事!这星宿……是长在天上,还是长在地上?殿下说观星宿,只我刚刚怎见她老往窗底下瞅?”
启絮面无表情道:“我书读得少,还真不晓得,叶子学问深,或该清楚些。”
叶棠笙满脸严肃道:“嬷嬷这话问得糊涂,星宿哪有长天上的?叶子长这么大,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