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福祸应该都不大能一口断定。

若不是水之国连年内乱贫弱，在港口碰上个贪婪无度的小吏只图钱财、不管法度，她们也无法在散尽身上剩余的钱两后，总算蒙混上船。

若不是春寒料峭中行船太苦，小夹的病没好利索，被海风吹得越咳越紧，乃至在船上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在岸边，玖辛奈告知她们已经被赶下船，因被怀疑染了瘟疫。

她望洋自嘲，被逼无奈，拖着病体和同行者，一同沿岸想办法再找一艘出海的船。

想来，都落到这步田地，不如“反其道而行”，直接找到最大最漂亮的船，一打听，居然“歪打正着”……

没想到在国外也能遇到“老相识”。

厚着脸皮登船，如意料中听见一派风雅的船主人——松川仁礼——讲起风凉话，但毕竟这种情况下最不重要的就是面子了，她只担心松川知道她现在被隐村通缉的事而已。

贵公子虽然嘴不饶人，却还是慷慨安排了一顿好饭。说话间，船已行至水中央，小夹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贵公子似乎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她本就“人在屋檐下”，对话题的进行方向也心里没底，既不催也不打岔，垂眸不动声色。

松川仁礼的目光在她那张年轻雪白的脸庞上转了转，还是将折扇轻轻一抖，话题指向船舱外面、甲板方向。“跟你一起的是什么人？”

“木叶忍者。”她没有主动解释，为何两名忍者都没有佩戴标志性的护额。停顿两秒，或许她还是希望松川对待玖辛奈时能礼待三分，迅速考虑之后还是追加道：“是木叶极其出色的人物，也是火影的家眷。”

扇面微微一顿，松川将直白的视线放回她脸上，“哦？木叶现在不是有两位火影么，你说的是哪一个？”

小夹不由得愣了愣，走神想到四代目这条路的确走得不易，好不容易当上火影，居然还要被人问及是“哪个火影”——似乎就连她都在不经意间犯过这种错误。

即便可能没必要，她还是选择娓娓道来，“木叶当前在位的只有一名火影。玖辛奈夫人和火影大人是年少恋人，忍界伉俪。”

话讲到这里时，松川就诧异地抬眼瞧了瞧她，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讲完自己要说的话：

“——同时她还是火影大人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贵公子虚掩起下半张脸，眼神意味深长，说出来的话不免也意有所指，“你这一路不容易哇。”

小夹打定主意不接茬。

-

行船在贵公子的适度沉默中向着西北方向而行。

海上飘荡久了，再豪华的船舱也嫌憋闷。或许小夹病中还没好利索，坐了会船，居然感到一股晕船般的恶心。

眼见天光已渐渐黯淡下来，海上升起淡淡的薄雾，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出船舱稍微透透气。

不光是透气，或许也想借入夜前最后一线温柔的天光，试着看看是否能辨认出前路，是否能看见想象中的远方。

但目前什么也都看不出来。

可能因为在这个时代才生活了不到四年吧，所以哪怕已对前方已知的陆地形态、生态、城镇与政治了然于心，哪怕也能推断出船只终将在何处着陆，也终究无法断定目的地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就像她生命的走向。

连续几声轻咳清晰地传入耳中，小夹方察觉到咳嗽时胸腔里的隐隐作痛，旋即一阵无力感，虚汗初现，又被海风迅速从额际与后颈带走。

看来竟是不知不觉就在甲板上坐了太久，平复的时候，抬头瞥一眼，海上已经灰蒙了。

“咳咳咳……”

看来这遭终究看不清了。明天再说吧，明天若有明亮的初阳——

肩头落下一件沉甸甸的披挂，柔软，而且一下子就温暖起来，但份量着实不轻。

她本能地扶了一下肩头，才发觉是厚厚一层棉被，难怪这份量……

顺着肩头望见的腰身一路向上看去，她微笑：“咳咳咳……夫人，谢了。”

玖辛奈垂眸睨着她，亭亭玉立在她身后，红发葳蕤而下，像是刚打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