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夹尚没见过给人拿棉被当披挂的,贵公子的船上不会没有毛毯、披巾之类的避寒物件。怕是火影之妻刚打理好自己,瞧见有人缺心眼那般坐在船头迎风咳喘,顺手就把客舱的棉被拎了过来。
想到这里,肩头沉重之余又暖了几分,小夹朝向来人又笑弯了眼。再看去时,视线越过玖辛奈,正瞧见松川仁礼的眉毛好似要挑到月亮上去了。
“你不是医忍么?给自己开点药吧。”
耳闻火影之妻如是说,贵公子几个漂亮的碎步踏过来,手中的织锦尚且还没藏起来,宽宽的袖口掉出一角米黄的碎花,便借题发挥:“嗯,这船备了不少良药,你要是有好的方子,尽管开口,我正巧有些想念你的医术了,不如捎带手也给我来一服。”
小夹听着松川话里有话,低头将棉被裹好,起身微微一弯腰,“贵公子说笑了,药得因病而用,您有哪里不舒服直接吩咐我就好。只我这味药没什么好吃的。”
松川的眸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虽被婉拒却并不恼,反倒扬起淡淡的笑意,“知道你宇智波夹本事了得,只怕没有你治不好的病。既如此,照此位‘夫人’说的,去库房给自己抓几味药吧。我倒不急,等你病情安定,再以你之妙手解我之隐忧。”
摆摆手,华服公子扬长而去。
“……‘宇智波’?”玖辛奈陪她一起目送船主,低声发问。
“呵,过去任务中带土一时戏言,后来将错就错了。”松川贵公子还没无聊到听闻隐村中曾因宇智波一班愤青们而闹得木叶尽知的八卦——也多亏愤青们所为——现在木叶无人不知她叫“旗木夹”。
松川或许不完全不无聊,至少他从上船后屡次暗示,似乎也正想入非非什么绝无可能的风流八卦。刚刚话里还在讥讽,只不过当着玖辛奈的面,仿佛暂且放过小夹。
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他们“人上人”明着标榜的恶趣味,下层人是一点也消受不起。以为忍者当上火影就敢“娇妻美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除此之外,还有真正瞒不得的事。
小夹打算就像松川说的那样,先吃点药缓一晚上,等恢复点精力,再想怎么向松川提醒自己已受通缉,还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要事不可再拖。她可是清楚记得,松川当初意识到被忍者隐瞒时,是怎样大发雷霆,绝非能随意糊弄的主。
——麻烦啊!人活一天就免不了费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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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未亮,小夹就心有余悸地坐在褥子里。舱内依然憋闷,却冰冷到吐息可见。
她方才梦见海的那一边,银发暗部男生站在陆地上迎接她回归,可他不是来抓她回隐村的,而是淡漠地指责她,为什么不在穿越回这个时代的第一时间向他坦白,都是因为她没有早早告诉他实情,不承认他们在未来是夫妻,导致如今的局面——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在梦中满心茫然,一如她白天在船头张望远方时的内心;
她用冷静与微笑敷衍少年,安抚他不要急、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她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无需担心,她不后悔过去,也有办法应对所剩无几的未来,让他们相处的最后日子都不留遗憾;
还以为卡卡西至少会半信半疑,可实际上他转过脸去,漠不关心,反问她何必急着安慰别人,倒不如忧心自己;
她轻松地耸耸肩,“好。”
于是转眼醒来,孤苦伶仃,坐对寒凉的黑夜,怔怔许久,终究下意识地钻回棉被。
无措不知以何种情绪排解,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来,好歹算熬到了黎明结束,阳光将被黑暗扼喉的她解救出来,重新呼吸。
望向海面上淡紫色的清晨,冥冥之中,她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潜意识给她的答案。可能她的结局就是这样哭不出、笑不出的孤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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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这一点,大概就不可怕了。她麻木地在早饭后等到松川仁礼的接见,在主人家雅致宽敞的舱房内,坦白吐露,希望无论贵公子如何处置她这个隐村通缉犯,都能礼待玖辛奈直至将后者送回火影身边。
“小夹,你真……”闻说火影之妻并不了解她与火影的苟且,也闻说她本已有所觉悟背负叛忍之名而死,将她麻木而年少的脸尽收眼底,年方而立的贵族莫名有种老了二十岁的错觉。“你有种。”
他用一个基本不可能出现在贵族嘴里的形容词,说一个不大可能被如此形容的人。
奇怪,他一下子竟想不到该怎么处置这个可恶的家伙,虽说答案并不难,正常来讲他应该直接勒令船只靠岸,然后把小夹轰下去,甚或不必靠岸就叫她下去。
大约这就是贱民吧,这就是忍者,这就是下等人,他们活得如此荒谬,竟也过分顽强,低劣若蝼蚁,却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快死了,你还惦记她做什么?如果我是她,叫你当初死在雪里,才算对你最大的仁慈。”
“没错,”她承认自己是逃犯时,竟也不卑不亢,甚至现在还直视着贵族,用着敬语却毫无敬意,真乃亡命之徒,“我并不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