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大会小会开了无数个,会上发言也做了无数回,可到了此刻,心乱如麻下,宋魁却屡屡语结、连一句顺畅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痛苦无法言喻、不能表达,他心急如焚,唯剩下行动代替,强行将她搂进怀里箍紧,苦苦恳求:“我反省、我改,你让我怎么都行,求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江鹭被他铁臂牢牢捆住,挣也挣不动,只得放弃,“宋魁,恳求有用的话,我早就恳求一千次、一万次我们能回到当初了,可是什么也没改变。”
“我保证这次……”
“不要为了安抚我急着做什么保证,”她打断他,“先分居吧,我们都该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宋魁的心如坠冰窟,一阵无力,“非要这样不可吗?”
“因为我就是想让你明白,这次我不想再像之前的每一次吵架一样,稀里糊涂地开始、稀里糊涂地结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干脆走得更进一步,管他什么遮羞布、窗户纸,都掀开捅破,看看这段婚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躺下后,两人之间再也无言。
宋魁几次想靠近她、抱抱她,可每往她那边挪一点,她就往床边退一分,到最后她退无可退,警告他道:“你能不能躺回你的位置去睡,还是你想让我睡沙发去?”
他只得退让:“好好,我不过去了。你躺回来点儿,别掉下去了。”
一整晚,宋魁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到了局里,难得将火全撒在了陈华身上。
“前天晚上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喝得找不着北了,是人郭书记的秘书给我扶回车里的。人家还问我,怎么出来陪同也不带个人照应着,把我给问了个尴尬。你一个秘书的问题解决一个月了还没解决掉,到底在搞什么!?下周之前,把雷小霖调过来,把郝韵弄回去。”
陈华连连道歉,频频点头。大清早遭了一通无名火,从办公室出来,也没想明白这火从什么而起。前天晚上他本来要陪他去,不是他自己说不用的吗?这怎么翻脸就不认了。向来脾气挺好,这几天是吃了枪药了?
秘书问题之所以一直没解决,不也是因为他要求太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么。雷小霖是上周才确定的,从永阳分局政工科选调上来,工作交接走流程不也需要时间,就是当即到岗,也还需要熟悉啊。
他琢磨来琢磨去,抓住了关键——“把郝韵弄回去”。看来问题是出在郝韵身上。她把领导得罪了,挨训的却是他,真没地方说理去。
陈华扭头就把郝韵叫到办公室,通知她:“小雷明天到岗,你准备准备,把你手头要给他的工作交接一下。”
郝韵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点头道:“好的领导。”
陈华忍不住批评她:“你以后无论是写材料还是说话做事,掌握着点分寸。多向你们许科长请教着些,别总随心所欲地乱来。摸不清领导脾气,就趁早别干秘书工作。”
郝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有连声应着。
电力小区的老房子,是江鹭母亲单位的职工房。母亲很早去世,父亲后来再婚重组家庭,没几年就搬了出去。学生时代江鹭一直跟着姑妈、外婆生活,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才又搬回这里一个人住。
这里见证了她和宋魁从恋爱、同居,一直到结婚、怀上秋秋的一路欢笑泪水,幸福琐碎。直到秋秋两岁多,婚房装修好通完风,他们才搬进新家。
老房子有三十多年房龄了,最初江鹭想将它租出去,但这里租金太低,租客也不爱惜,房子又三不五时出点小毛病,她便打消了念头。她和宋魁生活在这里时的大部分物品最后都没有搬走,而是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权当是储藏室了。
站在熟悉的客厅里,当年的回忆潮水般拍打在心头,江鹭却并没有产生甜蜜、幸福的感觉,而是一股强烈的悲伤和酸涩袭来。
房子这些年她一直在细心维护,她雇了个保洁过来稍微打扫了一下,收拾干净并没花费多长时间。按她的标准或许离能住还差得远,但对于宋魁这种不怎么讲究的人来说,足够了。
她给主卧床上换了新的四件套,把宋魁的常穿衣物和简单的生活用品拿过来安置好。离开后,给他发了个信息,通知他今晚可以搬过来了。
晚上回家,她告知秋秋:“你爸从今天开始住老房子去。”
秋秋讶然:“为什么?”
“让他住过去好好反省。”
她一鼓嘴,明显不太开心:“我就知道你跟老爸没有和好,可也不至于把他扫地出门吧?妈,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在家住不可以反省吗?”
“你自己觉得他这些天反省了没有?我提的诉求他转头就丢在脑后,连着几天出去应酬不着家。要不是因为你的事,我强迫他必须回来,他昨晚还去喝,肯定还是半夜才进门。这种表现,他还配不配有继续住在家里的机会?”
秋秋若有所思,“好像是不配有。那等他反省好了,你就原谅他?”
江鹭没有回答,姑且算是默认。
“那他要是反省不好呢?”
“反省不好,证明他对我俩已经不在意了,那他也没救了。一个不在意你的人,你还在意他干什么?”
秋秋提高声调:“老爸不会不在意我们的!”
江鹭并不确定,但内心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