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盛夏,早晨的太阳一直照在人身上也觉几分热辣。西山壁陡峭巍峨,之前有调皮胆大的少年趁大人不注意,只用两只铁抓手便攀爬了上去,却一个不慎脚下踩空跌了下来。
万幸的是只是摔断了一条腿与两根肋骨,小命安然无虞,被爹娘数落了大半个月,亦在床上吊着腿躺了小半年。
这事被寨中的父母们当做反面例子,时不时地唠叨自家孩子,切不可攀高涉险,否则就会像谁谁谁那样。
山壁下便是一条蜿蜒小道,道两旁杂草丛生,围观比试的人或站或立,见山壁上的两位少年越爬越高,脖子都仰得发酸了。
有人指使自家小孩:“去,给爹搬个条凳来。”
“小虎,去给大伯端碗茶来。”
“走,咱们回去抓把瓜子再继续看。”
周维阳满头是汗,底下人的议论声与低语声吵得他心神不安,抬头看右侧方的连斐,见他气定神闲,手脚交替而动,如履平地一般,他心中不禁更为气闷。
不是说只是山中的一个寻常猎户?怎么表现得不太像啊。
见自己已然落后连斐一臂的距离,周维阳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右脚,脚尖踩着山壁里的凹槽,每一步都挪动地极为艰难。
忽地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嗡嗡声,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耳边一阵刺痛,原来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马蜂,冷不丁便蜇了周维阳一下。
马蜂虽小,蜇人却十分疼,周维阳忍不住“嘶”了一声,身形猛然一晃,差点便跌落下去。
下面的围观群众亦是惊呼一声,有人喊道:“小周,若是撑不住了,就大喊一声,我们准备好了稻草与被褥接着你。”
知道他们是好意,但他们如此不相信他的行为,让周维阳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只得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可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连斐已经超越了他两三步距离。
周维阳心中一急,不似一开始时的稳扎稳打,反而因为急于追赶连斐,脚下的动作便急乱起来。
乱中便会出错,在距他一步之遥时,周维阳脚下打滑,身子剧烈一晃,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崖壁上坠了下去。
“小周!”
底下传来众人的惊呼,还有人因过于害怕而哭叫了起来。
耳边疾风呼啸,四肢麻痹了一般,周维阳尚未回过神来,便觉自己的背部撞上了一具结实温热的躯体,那人发出一声闷哼,竟是在他即将落地时接住了他。
是徐容。
“小阳你没事吧?”
徐容低沉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眩晕了一瞬,周维阳回过神来,倏地从他身上翻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体,毫发无损。
可徐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无论如何,周维阳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又从十丈多高的山壁上坠落下来,若非徐容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与棉褥,他定然要受重伤。
见容大哥脸色微白,右手手臂方才接住了他,此时却虚软地垂在身侧,想必是脱臼了。
周维阳满面愧色,嗫嚅道:“我没事容大哥,倒害得你为了救我,手臂受了伤,真是对不住……”
徐容面色微沉,斥责道:“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罢了,今日竟然拿性命开玩笑,着实过分了。”
他抬头看了看仍在往上继续攀爬的白衣少年,眼眸微敛,眉头微蹙。
早有人将周维阳搀扶到一旁送茶递水,也有懂医术的早早候着,见二当家的手臂受了伤,忙拎着小药箱前来救治。
险峻陡峭的山壁上,连斐修长的身影渐渐趋近山顶。
山下仰着脖子的众人忍不住都捏了一把汗,这柱香快要燃尽了,希望连公子可以安然无恙。
若不然从二十余丈高的山壁上跌下,那可不是受点轻伤便能了结的。
太阳越发毒辣,周维阳满头大汗地坐在树荫下,胸前的衣衫被汗水浸湿,脸色红白不定。
当看到连斐攀至顶峰,白衣如仙地立在山顶上时,他的脸色登时灰白一片。
徐容道:“小阳,这轮比试的结果显而易见。”
周维阳嘴唇紧抿:“是我输了。”
徐容问:“你还要继续比试?”
周维阳下巴微抬,神情倔强:“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八匹马也难追。”
“既然如此,待连斐稍作歇息,再进行第二轮比试吧。”
有二当家的坐镇,围观看热闹的人便不敢过于放肆,气氛端肃了许多。
连斐下了山,一抬眼便看到松树下坐着乘凉的顾乔。
她今日穿了一件窄袖藕色小衫,绿罗褶儿裙,愈发显得身量窈窕,眉眼如画,凝脂素手擎着一只白玉杯,潋滟眸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
顾乔轻笑一声:“哟,还活着呢,没少胳膊少腿儿吧?”
连斐:“……”
他走到她面前,唇角微勾,俯身看着她:“乔乔可否赏我一碗茶喝?”
顾乔冷哼一声,将脸扭到一边。
小鹤自小便与小姐一起长大,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赶忙给连斐倒了一杯解暑凉茶。
“连公子请。”
半盏茶下肚,见顾乔脸色仍旧冷淡,连斐不禁变了脸色,再没有那副气定神闲,他蹲下.身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乔乔别生气,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地下来了吗?”
顾乔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甩不掉,他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眼神委屈又小心,看得她又气又有些想笑。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为音音不值。”她冷眼看着他,“她还那么小,你作为她的父亲却不顾性命安危,参与什么无聊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