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说话,皇帝跟前的刘公公却突然闯了进来,直直往地下一跪,猝不及防,吓得她又把头低了回去:
“皇上,这,裴大人说有要事禀告,现在就要见您。”
裴故?
谢宁玉刚刚放下的心猛地收紧。
他来干嘛?
莫非自己看错了他,这人变了性子,也开始掺和这档子闲事?
皇帝揉了揉眉心,面上不悦,整个人却徒然放松,像是被人救出修罗场:
“崇祈和昭梧还在,叫他且等着,稍后再通传。”
刘公公面色为难:“这……裴大人说,他这事正是跟两位公主有关。”
皇帝……
谢宁玉!
——
裴故进来时,崇祈和宋少卿已经站起来候在一边了,谢宁玉独自在另一侧,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平日里扬起的头恨不得缩到脖子里去。
崇祈则是眼前一亮,她养在深宫,规矩繁多,不像谢宁玉自小被定北侯放养长大。男子见得少,那些个人中龙也不过是听偶有的闲言碎语才略知一二,不然也不会看上宋少卿。
此刻乍见裴故,芝兰玉树的模样实属能唬人,免不得被晃一晃眼。
来人却是淡淡地扫过面前几人,末了,才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
“爱卿有何事要禀,怎的还和两位公主有关联?”
皇帝干巴巴笑了两声,原本听说裴故要来后的放松被一扫而空,盯着少年权臣那张潋滟的脸,生怕他参谁一本,让本就混乱的局面更加难看。
谢宁玉一样悬着心,退婚的事眼看只差临门一脚,裴故要在这时候捅出刚刚的事,不仅崇祈会记她一笔,皇帝也会知道今时今日的难看局面是她早上那块石头促成的,届时要想退婚,就免不了惹一身腥了。
她在心下后悔刚刚没对裴故下手,那厮的语调却依旧清冷:
“皇上不若先将家事断完,臣再禀告也不迟。”
“那刘常不是说裴爱卿有事要禀,耽误不得?”
“不是国事,也不比皇上眼下要判的事重要,臣在一旁等着就好。”
裴故自顾自说着,连皇帝也不解其意,无奈,最后赐了座在一旁候着。
谢宁玉能感到那股灼热的视线自裴故坐下便一直紧紧追着她的脸,没人知道裴故绕这么大个圈子进来干嘛,总不能就为了旁听皇帝诊三人的婚事,她心下不安感加剧,生怕裴故坏她好事。
堂上,皇帝的心情一样不平静。
他打量着坐在谢宁玉边上的裴故,男人玉质金相,即便居于龙颜之下,坐着时的姿态也自有浑然天成的贵气。眼尾轻勾,视线似乎在扫着地面某个花样,并不上心,相比崇祈被他宠到目中无人的骄傲,裴故散发的更多是谪仙望向信徒的悲悯。
尘世皆浮云,万事不入眼。
可也偏偏是这种人,现在也会掺和到这种局面里。
他倒不怕被裴故看笑话,少年知道分寸,即便清楚其中曲折,也断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只怕……
视线移到谢宁玉身上,少女的头仍旧低着,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截纤长雪白的脖颈,偶尔在空中像是触及什么滚烫的东西,引来一阵瑟缩。
他没听闻过裴故跟昭梧是旧交,只愿他前来所为之事,不会影响到自己,更不是为了给下方那个少女出头。
“昭梧。”
他叫住一直沉默的谢宁玉,抬起头,少女的眼中还隐隐含着泪,眸光却是坚定,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高堂。
倔强的样子不免让人心软,皇帝叹口气。偏是和崇祈有了冲突,人心有偏,他自然也向着亲生这个,哪怕对眼前的少女多几分怜爱之心,说出来的话也始终还是带着试探:
“事已至此,朕和裴大人都在这里,你有何想法说出来便是,我们自会为你做主。”
裴故的视线随着皇帝的话覆到谢宁玉身上,眼神依旧冷淡,被打量的对象却只觉这眸光炽热无比。
她心里暗道不好。
裴故,果然是冲她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