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将这“两千两”贬得一文不值。
白达眉心狂跳,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想办事还得继续增加加码,连忙对着肖霞使了个眼色。
肖霞咬了咬牙,脸上堆起笑来,语气讨好:“许小姐,只要能让我家两个姑娘一并进书院,银子不是问题。还望您一定要在二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们感激不尽。”
白达与肖氏心里门儿清。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他们愿意花这笔重金,无非是想替女儿们争得一线机缘。灵峰书院不仅是学堂,更是权贵圈子的入场券。指望着姑娘在里面结交权贵,若能成为贵人正室,自然是一步登天,即便不能,光是灵峰书院的名头,将来也足以为她们挑个好亲事。
许楠伊仍旧不动声色。
她又端起茶盏,揶揄,道:“父亲常常教导我,喝茶讲究的是小口慢啜,最忌讳囫囵吞下,今日我不知是失了味觉不成,竟没有品出茶香,倒是白白浪费了白大人的一片心意。”
就差将实话道出:你们这点小钱,她不稀罕;若想换好处,得掏出点更实在的东西来。
可事实上,许征何曾说过这话?她也不懂茶,更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什么茶道。她的生活向来拮据,为了替父亲看病早已入不敷出,能喝上热茶已是难得的清闲。
至于什么“慢啜品香”,不过是临时编来装的说辞罢了。
白达不敢怠慢,连连点头,陪笑道:“丞相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官思虑不周了,这些银票,还请许小姐务必收下。”
他在官场混迹多年,自然懂得其中门道,只要许楠伊肯收下银子,就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她连银票也不接,那就是彻底无望了,此事也无需再谈。
许楠伊略一犹豫,终是伸手接了过去,含蓄道:“那我便在二殿下面前提上一句,至于是否能成——”
肖霞迫不及待接了话茬:“那就看她们姐妹的造化了。”
许楠伊含笑点头,缓缓起身,似漫不经心地说:“对了,我看雨儿妹妹脸蛋圆圆的,很是招人喜欢,午时我要在闻香楼设宴,到时候她也跟着去吧。”
白雨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得几乎站不住脚,连声应道:“雨儿多谢许姐姐盛请!”
她自小嘴馋,贪吃是出了名的。而闻香楼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平日里根本踏不进去半步,今日不仅能赴宴,还得了许楠伊的亲口相邀。
这份面子,叫她心头欢喜得晕头转向,心里明白,这是借了三妹妹的光,许楠伊对她也顺带关照了。
而大姑娘白玥。
她站在一旁,眼中满是不甘,看着那笑靥如花的二妹,心中妒火翻腾。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有人欢喜,有人忧。
许楠伊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
她之所以刻意抬举白雨,不过是为了分散白玥母女的注意力,好让她们将心思花在如何讨好她,这样便少了时间去算计白溪。
马车行至半途,白溪神色局促,似欲言又止。
“许姐姐。”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知道许姐姐为了溪儿的事,已经很费心了。许姐姐不必真的为她们求情,只做做样子就好,溪儿,不想让许姐姐为难。”
许楠伊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脸上,眼底却带着一丝审视:“你可愿意让她们也一同入书院?”
白溪怔了怔,抬起头,又很快垂下,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
若是论私心,她自然不愿。
她低声道:“姐姐做主。”
这模样已然是拒绝,却又不敢明说,以为自己藏得小心翼翼。
许楠伊心下了然,郑重道:“我将你送进书院,是想让你脱离那个狼窝,既然你唤我一声姐姐,我怎会把狼崽子也一并带出来?”
白溪猛然抬头,眼中浮现出一抹意外和惊讶。
许楠伊继续说道:“你心里大概也在疑惑,为何我愿意亲近白雨。其实很简单——她不是你继母那样的深心机,也没有白玥的野心算计,她天性温顺,只是从小没主见,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其次,我对她好,也是为了你,这么做可以分散她们对你的注意力,你想想,是三个人的心眼全都放在你身上,你会有好日子过?”
她顿了顿,又似有意点拨:“我拉她一把,全是为了你。她若得了我一分照拂,在白玥眼中便是潜在的竞争者,唯有这样,你在书院里才会过得安稳些。你想想,若三个人的心思全用在你一个人身上,那你的日子与从前别无两样。”
白溪恍然大悟。
她回想起白雨这些年来的言行,确实如她所言,从未主动伤害过自己,自己竟因怨气,误解了许楠伊的用意。她脸颊泛红,羞愧地低下头,心里满是懊悔:“还是许姐姐考虑得周全,是溪儿太小气了。”
许楠伊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中:“你能明白就好。你现在羽翼未丰没有自保的能力,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你拿着这些银子傍身,记住,切莫让她们发现了。”
白溪连忙摆手,眼中满是惊慌:“不成的,许姐姐帮我太多了,这银票是父亲送给你的谢礼,溪儿,不能要。”
“我堂堂丞相府嫡女,会缺你这一点银子?”
许楠伊忽然严厉起来,“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就把银票收下。这些年你在白府吃尽了苦,就当是他们付出的利息。”
白溪怔怔望着她,眼眶一点点泛红,她声音沙哑,鼻腔发酸,终是接过银票,哽咽道“谢谢许姐姐。”
许楠伊见她为一点小恩小惠便感动至此,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你要走的路还长,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白溪重重点头,心里却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