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空乌云密布,店里客人不多,时燃忙完走进后院,后院里的薄荷长势极好,提神醒脑的气息扑人。
没一会儿,水珠顺着房檐边铜管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时燃忽然想起,也是一个雨夜,温见微第一次推开燃味坊店门时的模样,外套裹着清瘦肩线,镜片蒙着白雾,带着几分狼狈,身姿却依旧笔直挺拔,宛如一只误入红尘、不染尘埃的鹤。
店铺参考设计图窗口叠在平板电脑上,泛着幽蓝。时燃蜷在藤椅里数檐角的雨滴,当第一百三十八颗雨珠在檐角拉长成一道银线,最终坠落时,她指尖微动,终于给温见微发出了那条邀约:【后天无云,要不要去北山看星星?】
秒回的消息提示音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好】
她对着那个单薄又郑重的“好”字,忍不住弯起嘴角傻笑起来。
雨声渐渐稀疏,时燃窝在藤椅的怀抱里小憩,脑海里却无法平静。无数凌乱的字符蹦跳着、旋转着,试图拼凑成看星星时她想对温见微说的、藏在心底的话语。
正朦胧间,周梨的声音猛地从后厨门缝里钻出来:“祖宗!冰柜警报器响了!”
时燃哀嚎一声,起身,动作间帆布鞋不慎踢翻了墙角装满干辣椒的笸箩。深红的椒粒哗啦啦滚落满地,在昏黄灯光下,竟像谁失手打翻了一盏盛满相思豆的琉璃盏。
待冰柜的警报平息,暂时无事可做的时燃懒洋洋地半趴在柜台后的桌案上。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划动,荧荧冷光映得她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清亮。
后厨传来张师傅收拾案板的闷响,混合着新到的一筐七星椒被利落剪断的脆响。屏幕上,“新店预算”的表格摊开着。
“燃味坊月均流水52万,新店首年租金38万左右,设备采购25万……”她无意识地咬着笔帽末端,喃喃自语。
随手抓过一旁的账本,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支出项。目光不经意掠过窗外,去年换的那辆白色奔驰静静停在路边,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心里不由琢磨,若没有这笔开销,此刻为新店预备的装修预算便能宽裕不少。
手机银行页面闪烁着毫无温度的数字,余款刚够覆盖新店的前期投入,甚至挤不出一丝应急储备金的余地。
然而时燃并未感到沮丧。她盘算着下周就开始实地去看店铺、选位置。手里的钱虽不宽裕,但开新店的想法在她心中酝酿已久,早已不是一时冲动。
“先干起来再说,”她对自己说,“若后期装修资金吃紧,大不了去银行做个贷款。况且燃味坊目前的收入还算稳健,细水长流,总归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她合上电脑,拿出手机,小某书上搜索本市北山公园里适合观星的地点,期待混着着紧张,复杂的情绪快要溢出心脏,如同发酵的气泡,在她心口悄然膨胀,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从温见微近来的种种细微反应来看,对方并非全无感觉。只是……时燃拿不准,这位心思深沉的大教授,是否会选择在关键时刻退缩逃避?
她不愿再被动等待了。一种近乎焦灼的冲动驱使着她,迫切地想捅破那层蒙在两人眼前的、若即若离的轻纱。她想和温见微建立起明确无误的恋爱关系——纵使结局是对方转身逃跑,她也做好了再次追逐的准备。
时老板恋爱事业要齐头并进了。
紫藤花廊滤下的光斑在在温见微素雅的裙衫上无声流淌。她驻足在“春日序曲”花店洁净的橱窗前,目光落在几束沾着晨露的白桔梗上,那纯净的姿态,恍惚间与记忆中时燃曾捧着的花束重叠了。
温见微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空调凉意与新鲜花材的清香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扎着草莓发绳的姑娘从满天星丛中抬头,“您看看想选什么花?”
温见微指尖抚过孔雀蓝绣球花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徐小川抱着花束从隔壁的屋子走出,卷发蓬松,怀里嫣红玫瑰娇艳欲滴。
“温,温老师!”男生手忙脚乱藏花束的模样,像极了被抓住偷糖的孩子。
“来买花?”温见微见徐小川几乎要把花茎捏碎。
目前带的学生里,听小秋说他是最健谈的,可不知为何,他似乎也是对自己最拘谨的一个。这份莫名的畏惧感,总让她有些不解。
“嗯,对......”徐小川点头,温见微望着他怀中被挤压变形的玫瑰。
花店老板娘突然探出头:“帅哥,送年上的姐姐还是建议选香槟玫瑰更好哦!”
温见微镜片后的眸光扫过他莫名的拘谨,想起他上周课堂汇报时磕绊的模样,听着老板娘的话,心里感慨“追年上姐姐,这孩子还蛮有勇气的,到底是敢爱敢恨的年纪。”
清冷声线染着笑意:“红色热烈奔放,适合有勇气的人,如果想买红玫瑰,可能搭尤加利叶会更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