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常哑然。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到那儿他便知道是谁了。
梁常起身踉跄了一下,行了一礼:“并无……”
皇帝默然良久,叫人把梁常带出去。
眼睛却在梁常那身衣裳上始终没有移开,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此时此刻,他拿这个不大懂礼节,但又知道给自己台阶下的家伙没办法。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皇帝吃着珍馐美酒,表情乏乏。
除却最初时的激昂以外,现在他并没有带动情绪的打算。
他也想走,但抛开梁常这个士兵以外,那些大臣简直比他的妃子还要难缠。
当然……祁无娄这个有点小聪明又较为忠实的信徒不算。
祁无娄读得懂他的眼神,开了退场的先例。
皇帝缓了口气,垂眸看着大殿里人们陆陆续续退去。
恭亲王自顾自的饮酒,没有走的意思。
“……皇叔。”皇帝看向恭亲王。
恭亲王将酒樽放下,抬眸看着皇帝。
皇帝伸出一只手:“抱着朕回寝殿。”
“陛下,您在为难臣。”
“你抗命不从?”
恭亲王出了口气,起身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伸手将他袖下的匕首拿出来丢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皇叔。”皇帝用那只手攥住恭亲王的衣裳,借力站起身来与他对视,手覆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将一柄粗长的银针刺进他的腹中。
皮肉刺开的声音听来无比清晰。
恭亲王闷哼一声,额角跳动,抓着皇帝的手将银针拔出,捂着伤处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便一头摔在了地上。
皇帝垂眸看了半晌,思忖半晌……
前去蹲下来看着恭亲王,举起手中尚在滴血的长针,对着他的脊柱,没下去手,将长针撂下,将人抱回偏殿,叫太医救了他。
恭亲王醒时,看着房梁许久,又是皇帝寝宫的偏殿,上次就是。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腹上呈圆形的伤口,又躺下来。
“……”
恭亲王裹了裹衣裳,猛地闭上眼,头疼,伤口昨夜捅得深,也疼。
此时此刻很想彻彻底底睡过去,却顶不住皇帝下朝带着一身寒气凑来。
不必想就知道他是懒得应付朝廷事宜提前退朝了,倒不如不上朝。
于是转念想,不睡了,把某人踹出去。
他半撩开衣摆,伸脚,真那么做了。
皇帝爬起来看向自己的叔叔:“皇叔,你、你怎能踹我?”
恭亲王撑起身子下榻蹬上鞋,衣裳顺着动作散开来,他将衣裳系好,半晌才道:“本王自问对你问心无愧,你倒好……”
“问心无愧?朕现在在你操纵之下,犹如傀儡一般!皇叔你怎么问心无愧了?”
实说的傀儡一般,便只是恭亲王略收着生杀大权。
他若是彻底放开了,怕是会令大臣们苦不堪言。
恭亲王心中烦闷,面上却只是蹙眉,他撑起身绕开皇帝便走了,走得急少拿了一件外衣。
皇帝分外不雅的坐在地上,看着恭亲王离去,拳头紧了又松……
他看向挂着的衣裳,不知何故,释然了一瞬。
此番情况,恭亲王顺利找了个由头拒绝了之后的出征。
……恭亲王一文人,能拎得起刀剑就不错了,让他去上战场,明摆着就是为难他,索性此人熟读兵法,不怂。
梁常那边醒来后,摩挲着身侧,并未寻到兰柏的身影。
他睁开眼四处看看,稀里糊涂起身出门转了一圈,依旧没有。
宫里那酒劲儿真足……
梁常想着,晃晃悠悠回到屋里,瞥见桌上的纸,伸手抽出来看了看。
上面的字龙飞凤舞,且带着些许急躁。
虽然没见过兰柏的字体,但梁常猜得出。
他坐下来撑着额头稍缓了一会儿,一头趴在桌上又睡着了。
入梦,兰柏在一方圆石上打坐,嘴里念着什么。
梁常没法儿近身,便远远看着,仔细听来,是清心咒。
他出不去梦,只能在梦境里晃悠。
有薄雾之处他凑过去便能散开,毫不设防。
于是他去了那尊塑像前,本能的靠近过去。
莲座上有只猫在小憩,听到动静便朝梁常走来。
“喵——”
猫的花色跟兰柏一样,梁常下意识俯身把它抱起来,没摸几下便觉得身后一阵凉飕飕,猫从他怀里一跃而下,跑走了。
梁常转过身,正对上兰柏。
“你都分不清我吗?”兰柏问道,语气些许委屈。
“你在逼问我?”梁常稀疏平常地问道。
兰柏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明显在质问,也算逼问。
梁常被看得不自在,偏开头颇为含糊的说了一句:“我的错……”
兰柏转身背对着他:“我看你找不到我,又眼瞎似的看不见纸条才放你进来的,不要找我了,你去打完仗我就回来。”
“噢……好。”梁常不多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扯了一句:“你长得好快。”
“那……你打算抱抱我吗?”
梁常默然,他并没有太想抱兰柏,但顶不住兰柏眼巴巴看着他。
他张开双臂,拥了一下兰柏,急忙退开。
这一退不要紧,掉进水里去了。
兰柏愕然,麻利地把梁常捞起来,汗如雨下:“你!你……没事吧?”
梁常躺在地上,皱着眉哼哼两声,咳嗽了两声说:“……梦里的水居然不能直接踩上去。”
“……”兰柏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