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挣扎呢?
我把手按在鱼尾上,丝诺似乎以为我在抚摸它,他也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你呢?伊莱,你想去吗?”
“什么?”我回过神问。
他无奈地看我,把下巴凑过来点点我的肩:“我说,你想去看海吗?伊莱。”
红色眼睛的巫医有一卷写着外面世界的书,有人用普鲁士蓝画了一整页的海。
我对海提不起兴趣,但父亲说如果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去爱。
于是我点头,丝诺立刻笑弯了眼,他的牙很白,眼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我那时想,如果海只有一种颜色,那一定是丝诺眼睛的颜色。
......
可是那条鱼在菜板上被剁掉了脑袋,过了很久它的尾巴也还在动。
鱼啊鱼,究竟是什么令你被分成两半也还要如此奋力地往外逃呢?】
…
有一艘船从地底冒了出来,船撑破了石洞,撑破了整个能看见灯塔的岸边,仓库和实验室全都因为它的出现而土崩瓦解。
艾尔咳嗽两声,肺部的海水从口鼻中同时向外涌。
在她的不远处是同样喘着粗气的埃米尔·菲洛,以及另外两个守卫,两个守卫仍处于昏迷之中。
“没事吧?”温暖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来回安抚,棕色瞳孔在夜色下显得幽深,是彼得·帕克。
艾尔抿唇,想到刚才在海底的那一幕,眨了眨沾上海水的眼睛道:“我没事。”
她撑地的手往后挪动,忽然察觉到掌下是怪异的凸起,她的手臂皮肤霎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月亮正悄无声息躲在云的背后,身体在咸味的海风中越发寒冷,她半躺在大船的甲板上,地面在黑暗中发出冰晶般的反光。
她的喉咙动了动,那是尸骨的颜色。
“丝诺......”男人略带沧桑的喊叫从船头桅杆处传来,是德克特斯。
被他叫住的男人看不清脸,月亮探出半个头,他银灰色的发丝在风中摇曳。
“那是Wendigo。”彼得在她耳边悄声道。
艾尔倏地抬头,呼吸都慢了下来,在石洞中她见到怪物恢复神智的整个过程,但那时他仍旧像个垂垂老矣的暮霭之人。
可现在这个暮霭之人站在他们面前,看上去甚至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艾尔把手放在彼得胳膊上借力起身:“这艘......船和那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彼得面露复杂,但他也只知道一部分,他摇摇头不说话。
“丝诺,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吗?”德克特斯激动地喊,沙哑的嗓音令吐字模糊不清,“一百多年了,已经一百多快接近两百年了,能再次见到你,见到清醒的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他掩住下半张脸,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感情流露好似全是真心,呜咽声比船撑破土地的声音还凄惨。
说完他像是实在忍不住般冲上前想要抱住对面的人再来一份诉衷肠,可他冲上去却直直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被装满尸骨的大船给惊骇得处于发愣状态的埃米尔·菲洛看见这一幕更是眼睛都盯直了。
德克特斯不止没有抱到对面的人,他还差点被地上的骷髅给绊倒,眼睛往地面上瞟时,他总觉得那个光秃秃的脑袋在嘲笑他。
都已经死了的东西……跟那条鱼一样再怎么挣扎都会死的东西,凭什么嘲笑他?!
背对着丝诺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挂起担忧的面具,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是......已经死了吗?”
“你是......变成幽灵了吗?”他又问,眼睛泛红,眼泪又止不住地流,“都怪我,我该早点来的,是我对不起你。”
“你希望我死吗?”丝诺终于说话了,他语气轻柔,像一阵青烟。
德克特斯摇头急切开口:“当然不了!我希望你永远活着。”
男人轻笑:“我就快消亡,但我会永远都在。”
“这是什么意思?”德克特斯嗫嚅问道。
丝诺越过他走到船头甲板,他张开双手,对面的灯塔正巧照了过来,灯光顿住,像在为他喝彩。
“意思是我已经达成了答应你的事。”
灯塔的光在船面驻足,似乎对岸的人也在为仿佛从天而降出现的轮船感到惊异。
德克特斯心底的不安放大:“你答应了我什么?”
丝诺回头,诧异道:“成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