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你会难过吗?”
——“如果你心中一直把我当作师兄的话,我会。”
宿风苏站在苍梧山的前殿,遥望着崇北的方向,耳边一直萦绕着当日的这两句对话。
他嘴边露出自嘲的笑意,对着天边喃喃自语,“你说我一直把你当师兄,你会难过,那如今我不把你当师兄了,你还会难过吗?”
上官遥跟夏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沉默无言。
抬起头来,只见目光呆滞,眉间耳后各有一个印记,他们是被魔种选中的信徒。
宿风苏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看不出喜怒,“事情都办完了?”
“君上,已经检查过了,除了代掌门任秋和弟子苏绍下落不明,苍梧上下皆已收押。”
“是吗?做的不错,那其他几门呢?”
“角门、徵门、商门已经尽数归降,凌霄峰、潭景山和药师谷仍在负隅顽抗。”
宿风苏不屑地摇摇头,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凌霄峰你们亲自带人去收,务必在魔气抵达之前,解决这件事。”
待他们离开之后,宿风苏径直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客房轻松通过门口的结界,推门走进去。
房中的人静静坐在床上,面色无异,除了嘴唇干涸,面容并未有半分狼狈。
他拿起茶壶倒好水递过去,也没有分到半分目光。
司君行无视了他的动作,沉默地抬眼看他。
“司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己复礼,即便如今心中羞愤难当,也没有轻易对我发作。”
司君行平静无波的眼眸没有半分触动,只是随意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不过是区区断腿之痛,还谈不上羞愤。”
“司师兄当真是端方君子,让人钦佩。那我们来说点开心的吧,苍梧山如今已经尽在我手,师兄怕是很难逃出去了,但可以期待刚刚逃出末世之眼的崔季行来救你。”
“借你吉言,我且等着。”
崔季行他们离开末世之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两个人只能一路摸黑前行。
走出两步,林鹤清有些踌躇,他伸手拽住崔季行的袖口,想与他交换位置。
崔季行会错了意,以为他体力不支,如临大敌。
“怎么了,累了吗?我背你走,上来吧。”
依稀看见他蹲下的轮廓,林鹤清掩在袖下的手指不断摩挲,想不出理由,最后也只能将错就错。
为了替崔季行分神,他只能找起话题,“师兄出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因为怕颠到他,崔季行走的很小心,问题在脑海中转了两圈,他才找到答案,“那日君行他们独自留下拖延修牧,我心中忧心,想先去找找他们的下落。”
没等林鹤清接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你身体不好,我也想请他给你看看,抓紧时间医治。”
林鹤清的原本觉得自己是负累,辞别之言已到嘴边,此刻却也不好再开口了。
许是周围太黑了,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崔季行感受着他冰凉的体温,不自觉把人贴紧了一些,斟酌再三,才小心开口询问,“你当日救我,是因为报恩吗?”
问这话的缘由,他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焕光前辈所说,林鹤清救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心中替他心疼吧,他想。
林鹤清的手原本搭在他的肩上,因为这话有些失神,不自觉往下滑了一些。
感受到背上的摩擦,崔季行连忙叮嘱,“把手抓紧,不要掉下去了。”
林鹤清把手乖乖放回原位,看着他微微晃动的垂发下若隐若现的后颈,黯然垂下目光,没有什么情绪地回答,“是啊,是为了报恩。”
手中握住的腿部,已经有些热度,但崔季行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背上那颗心十分冰凉,自己心中也因为这话有些奇怪的异样。
他的喉咙轻轻滑动了一次,也没办法排解这异样的情绪,甚至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能放手的感觉。
很奇怪。
看着前方隐约传来光亮,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沉默。
眼看着马上就要脱离黑暗的庇护,崔季行冲动地问出了一个压在心底的猜测,“我们从前,真的只是师兄弟吗?”
话音落下,他们走到了出口,从周围的景象来看,像是一处郊外。
身后没有传来他好奇的答案,他忍不住侧头望去,林鹤清不知何时靠着他的后颈,闭上了眼睛。
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才重新开始走路。
避光假寐的人,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苍白的,接近透明的手腕,暗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