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那青年已行至巨鼎旁,随手拍着鼎脚掂量掂量,又侧着脸对闹事的汉子笑道:“这鼎太轻,搬开不成问题。”
“轻?”汉子拿眼将他上下扫视,又不屑笑道,“腰肢如柳,臂上无肉,就你这胭脂小生样,便是使尽吃奶力也未必搬得动!”
“确实未必。”
“哦?看样子你还不服气?”汉子报之嗤笑,双手环胸,颇为藐视道,“好,有种就搬给老子看看!不过,搬不动可别急着走人,多管闲事总要付出些许代价。”
青年倒是饶有兴致一问:“哦?你想怎样?”
“给老子磕头赔礼。”
“我若搬得动呢?”
“老子任你处置!”
“你不后悔?”
汉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后悔作甚?”
“甚好。”
梓轩见青年成竹在胸,自知胜券在握,因朝他先行拱手示谢:“有劳这位兄台!”
青年微微颔首,继而转身暗运三层真气,右掌朝两个巨鼎左右轻轻一拍,但闻“哄哄”巨响,巨鼎刹时被一左一右移至大门两端。
众人一下傻了眼,闹事的汉子更是瞠目结舌,半日回不了神。
这时里头食客一下子冲了出来,都朝汉子破口大骂。若是换了以往,汉子怕是早已动手打人,但现下众怒高涨,又有高手在场,真动起手来,自己定是吃亏,因忍着气转身灰溜溜欲走,不料却被那青年人身边的女子迅速拦住去路。
“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么?” 女子面无表情,冷冷问道。
汉子满脸通红,提着嗓门吼着:“让开!”
“你自问走得了?”青年人在他身后莞尔作问。
汉子心里一咯噔,犹豫半晌,到底还是回过身来,勉强撑着底气,问道:“你,你想怎样?”
青年轻笑,并不急着回应,只走到梓轩身边嘀咕几句,跟着又附在银装少年耳边说了几句。
汉子见之甚慌,颤巍巍问:“……你等究竟想怎样?”
食客们见他气焰不足,愈是轩骂。梓轩心中怒气已消,故意退居一旁,吩咐那掌柜送受伤跑堂去医馆查看伤势。
一直静观默察的银装少年这时却是淡淡开了口:“之前,你不是说任由我等处置么?”
汉子吞吞吐吐,没敢做声。少年见状,只以为他没听清楚,便是轻轻徐徐、落落大方进前两步,哪知对方却吓得连连倒退,而旁头叫骂的众人亦是莫名生了敬畏,均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敛了粗气。
少年见状唯作驻足,因合起手中扇子,淡淡说道:“你这汉子适才口出狂言,冒犯上苍与今上,我等要你——朝东三拜,朝北三拜,再朝适才为你若困者三拜!”
汉子支支唔唔,不敢回应。众人看他失了气焰,顿是异口同声呼喝:“下跪磕头!下跪磕头!”
汉子迫于众怒,不得不低头下跪,朝东三拜、北三拜,又朝众人三拜,随后起身悻悻想走,梓轩却将他叫住:“且慢!”
那人腿脚一软,回身时又禁不住一踉跄:“你、你还想怎样?”
梓轩笑得爽朗:“兄台忘了带走那两样东西。”说完一指门口两个巨鼎。
汉子怔了怔,一咬牙,大步上前,一手抓起一鼎,于嘘喝声中踉踉跄跄离去。
梓轩见麻烦已解,因说了几句漂亮话安抚食客,又免了他等吃喝费用,这才平息众怒。众人转气为喜,渐自散去。那银装少年主仆也欲行离开,梓轩却赶忙将他们请住:“公子请留步!”
少年三人回身,只见梓轩招了几个跑堂过来,附耳边说了几句,待他等点头离去,方近前作揖道:“公子两次解难,在下不胜感激。今已让人设席,诚请三位屈尊上楼吃几杯水酒,好让在下寥表谢意。”
少年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且我等有事在身,不宜久留,兄台好意,在下心领。”
梓轩想了想,道:“既是有事在身,在下也不敢耽误。”说着示意方才一跑去办事的跑堂过来。那人赶紧拽紧手里的布兜近前,又毕恭毕敬呈了上去。
少年看着不解,梓轩因解释道:“上次公子为酒楼起名听月,今已取用多日,此乃百两赠银,公子请收下。”
少年淡笑,摇头推辞:“当日随兴胡诌,承蒙错爱才使听月荣登大雅,今若收下这些,只怕日后心里要惭愧了。”说罢就要告辞。
梓轩急了,赶忙跟上去道:“公子才华横溢,受之有余。”
少年笑颜如花,脚步迈开,去意已定。那二位俊仆亦大步流星如影随形跟了上去。
梓轩望他身影,自知挽留不住,唯大声说道:“公子既不肯受宴,又不肯受礼,那恳请留下尊姓名,好让在下日后有个念想!”
少年虽头也不回走着自己的路,却笑应道:“言欣云,言必由心,自得欣然,富贵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