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选择的时机不会,”徐净空轻轻咳了一声,“陛下是半夜去行宫突袭探病。”
“...........”崔白玉伸手按了按紧锁的眉心。
“事情在下都说了,这回换姑娘说说江左的事。”徐净空顿了顿,“曹大人说你带走了齐术,你真想和祥云长公主谈判?”
崔白玉和徐净空对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我和祥云长公主谈妥了又能如何?有威胁是蒋同源的水师,齐家倒了,饶是祥云长公主身份尊贵,也无足轻重,问题的关键是蒋同源,以我对他的了解,齐家落难,非但没有助力,反而将他拖下水,他现在应该根本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徐净空道:“声东击西。”
崔白玉挑了挑眉,“不错,我已派人给长公主送信,用齐术作为筹码,换齐阁老曾经的旧部首领,而此消息,蒋同源一定会被半路截下。”
徐净空心中一动,道:“这样的话,他们便以为你的重心是在谈判。”
崔白玉道:“我真正要见的人是蒋宥,江左十万水师是他一手建立,若是能将他说通,蒋同源作为儿子能只能听命行事。”
天底下儿子都是听老子的,徐净空顿了顿,问道:“蒋宥如何说通?”
崔白玉叹了口气:“这就要从后宅之事说起,蒋宥是妻子死了二十年才找了当今的温氏,他只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蒋同忠七年前在麓湖战死,而一个便是蒋同源,蒋同忠死前只留下了一个五岁的儿子。”
徐净空道:“那又如何?”
崔白玉道:“深宅大院的龃龉,徐大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两人目光相抵,徐净空道:“确实听过,那小儿子跟着自己的婶婶一同游湖,但意外失踪了。”
“是啊,终归不是亲娘看得紧,”崔白玉睛微微一眨,“唉,徐大人,我是真的担心小兔在家中也受委屈,所以一直和你说再婚的时候,一定要选好人。”
徐净空眼角狠狠地抽了抽,心里微沉,沉默了一会,“你说这个做什么。”
崔白玉有理有据的说:“小兔不想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但也害怕遇到一个凶残的娘。”
这话徐菟和崔白玉说,但却从未和他提及,徐净空心里一时涌上百般滋味,失了心神,又废话问了一句,“她和你说的?”
崔白玉道:“不然呢,难道我没事闲的操心徐大人的终身大事?”
她自己还一团乱麻呢,哪里顾得上别人!
徐净空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活了三十多年,要说心里唯一的软处,那便是女儿,他神色微敛,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继续说正事。”
崔白玉略微放下心,道:“我在江南意外找见了那个孩子。”
徐净空感慨道:“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你遇见了。”
好事?崔白玉道:“此言差矣,我能遇见他,是因为那个孩子不知轻重接了悬赏令暗杀我,结果被侍卫逮住了。”
不知为何,有些事发生在她身上会莫名觉得的好笑,徐净空道:“你居然会留活口?”
崔白玉道:“是他的同伴上来求情,无奈之下,说出了他的身份。”
徐净空道:“蒋宥年过六旬,万事都该看开了,大概也就只有后辈之事放心不下,那位小公子年幼丧父丧母,又遭亲人毒害流落在外,此事怕是蒋宥的心结。”
崔白玉道:“所以啊,只能这样了。”
徐净空道:“有几成把握?”
“三成。”说完,崔白玉抬起手来,示意徐净空噤声。
一阵哨风卷地而过,吹得灵幡哗哗直响。
“时局混乱,这母货真厉害,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京!”几个士兵,在楼道里挨个房间搜索。
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横了他们一眼,“行了别抱怨,赶紧抓住人比什么都强!”
士兵一脚踢开客栈老板血淋淋的尸体,“头儿,马上就要出江州了,咱们寻了一路,长乐真的会来江左?她可是皇帝的人,来这地方不就是送死么!”
“可能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想搔首弄姿勾引总督大人!”
这些人南方口音浓厚,徐净空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低声道:“冲你来的。”
崔白玉的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轻手轻脚走到窗前,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暗影吞噬。
“翻窗?”徐净空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客栈里的人呢?”
“有暗哨提前转移了。”崔白玉正说着,只听得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传来。
是来接应她的人。
徐净空虚扶着她翻过窗户,紧跟其后,院子外的士兵已经被影卫放倒,两人都是行动算不上敏捷,但也格外小心了。
崔白玉被拽上马背,迅速离开院子。
士兵听见外面的动静,推开了窗户,“人策马跑了!快追!”
徐净空捡起地上的长刀,砍断马绳翻身上马,朝着崔白玉喊道:“分开行动!”
一队人马在岔道分开,消失在夜幕中,而与此同时,京城大雨倾注而下。
街道上积水迅速蔓延,风雨飘摇之中,一位裹着披风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躯,脚下一刻不停地朝着街道尽头走去,最后精疲力尽,倒在崔府的门前。
门房听见动静,打着伞上前查看,结果还未来及照亮脸那人的面容,就听她虚弱地说:“........兄长,兄长。”
兄长?门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只手颤抖着将灯笼放低,待他看清女子的脸,灯笼便坠地了,“二,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