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夹准确的叫出了玖辛奈的名字,是否说明她已经清楚是玖辛奈正在背着她,也明明白白的听到了玖辛奈在抱怨中说了很多坏话?
“玖辛奈大人,回家吧,水门大人在等您……鸣人在等您……放下我,回家吧……”
近乎本能的,在听到家人熟悉的名字时,一贯曾经天不怕地不怕、也敢任性逃出隐村的女人,眼眶突然热了起来。
她咽回喉中的酸楚,也忍下左胸口麻酥酥的痛感,一边接着走,一边反问:“我回家了,你怎么办?留在山里被雪埋起来吗?”
“木叶是您的家……您是那里一棵美丽的大树……鸣人和水门大人,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是围绕您生长的花、叶、藤、木……是您的,不是我的……”
热泪不知怎的便滚落下来,她不清楚在为谁而哭,即便她的骄傲本令她不想哭。
“那不是你的,这里是水之国,也不是你的。你要在不属于你的地方做孤魂野鬼吗?”
“……野鬼……也不会吧,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记得……我自己都会忘的……根本不存在的,也就称不上野鬼。”
“——这是什么很值得人欣慰的事吗?”玖辛奈想要回头看看背上的人是何表情,但尝试过后发觉太困难,何况脚下的路更要紧,于是仍旧将视线牢牢锁定前方。
“欣慰……呵呵。”这个人在病的濒临死境的时候,嗓音居然柔和了起来,变得像哼唱一样好听。“无生……无死,无欲,无情,无乐,无惧……一切寂灭,一切圆满,或可……值得欣慰……”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我听不懂!你最好解释清楚。还有,别昏过去了!既然醒了,就给我清醒的等着,等我找到能藏身休息的地方再说!”
“不……解释,没什么好解释……该走了,回去吧,回吧。让我……也走吧……”
“放屁!你连站在地上都困难,想‘走’去哪?!再糊涂也稍微有点数吧,你只能靠我带你去治病的地方。”
“……”
“小夹?旗木夹!”
忽然再也听不到背上的声音,玖辛奈有些慌了。虽然她不喜欢女人说的那些话,但在一个人艰难行路时,哪怕是能听到反感的人的声音也好。
何况她反感的家伙确实有副好嗓音。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刚才不还一个劲儿念叨卡卡西,你以为自己死在外面了,我该怎么跟卡卡西交代?你知道那孩子有多辛苦吗?你知道他为了你,有多么努力?你知道什么,就敢天天神神叨叨、装模作样?凭什么自以为是的算计这、算计那?你明明这么菜!你明明很喜欢他!你既然舍不得他,就撑到回去,去见他!”
——如果说跨越时空也要见到此时的他,为什么身在同一时代却放弃了?!心口不一!卑鄙!
如果连从始至终的坚持都做不到,凭什么还能背负别人的赞誉、夸奖,凭什么被人喜欢,凭什么竟还得到水门的欣赏——连她玖辛奈能做到的,却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抢走本该属于她的光芒!
“喜欢……‘他’。”听不出来是何语气,只是声音一发地微弱下去,“喜欢……我喜欢……”
不久又恢复到此前昏沉状态下的呓语,一时念着少年的名字,一时又说“对不起”。不知是对谁道歉,不知小夹还辜负了谁,不知把玖辛奈又当作谁。
从天亮走到天黑,从大雪走到雪停,从月亮短暂地照向大地,走到月亮和星星一起失去踪影,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她走一走,停一停,偶尔躲在巨大的树冠下,在没有积雪的地方稍作休整,探一探唯一同行人的体温,握住颜色泛青的手掌适当输送一些能量过去。
她不会放弃的,就算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回家、回木叶,她绝不放弃,也一样不会放弃身边那个“一心求死”的同伴。
是“讨厌鬼”、“麻烦精”,但除了放弃生命的缺点之外,其实在几个月的旅途中已经向她证明,小夹也有很多让她欣赏的方面。
也即是说,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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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还在继续下,难怪她们还没有在山林遇到任何猎人的身影。
雪花很快覆盖掉一望看不到尽头的脚印,也顺便隐藏了她们的踪迹。
自由的空气清冽而腥甜,还带着一阵阵的酸涩。
“回家”?独自安静下来之后,玖辛奈在踏雪声中默念。她还没有告诉小夹,木叶本来也不是她的家,只不过后来变成她的家了而已。
她也没告诉小夹,听闻后者曾在十几岁到二十来岁之间,一次又一次违背上级和村子的戒令,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时她从私心上有多么赞叹对方。
还有,决定在数月前再次离经叛道逃出隐村,实施小夹的计划,是多酷的一件事情。
——玖辛奈分毫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之前没有,之后就算小夹醒了,她也一样不会说的。
大概就像,有些事,小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承认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