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清半跪下去,查看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道:“你们东云的人,自己处理掉。”
楼大人眉梢微扬,抱臂走到慕笙清身边,眼底多了些探究意味,似笑非笑道:“我们东云?”
“看来慕神医并非我东云人氏,而是西离之人。”
“不然这些西离国的死士作何解释?”
行刺的一共两拨人,第一拨是西离国豢养的死士,第二拨则是东云国的江湖刺客。
阴差阳错,居然在同一夜过来刺杀。
男人俯身,蓦然贴近白衣公子耳畔,修长的手指卷起他的墨发,幽幽道:“郎君姓慕,而东云之中,只有鄢都慕家世代行医。”
“郎君的师父,若楼某猜的不错,便是那位与慕家断绝关系,与现任慕家家主并称医毒双绝的毒医——慕呈肆,对么?”
“据楼某所知,慕呈肆只是慕老太爷的养子,当年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叛出慕家,至今下落不明。”
“郎君可知其下落?”
那张俊美无铸的脸愈发靠近慕笙清,就差跟他脸贴脸。仅凭一句话,他便可以猜出这么多事情,可见锦衣卫的恐怖。
慕公子冷着脸,凤眸微垂,僵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那郎君呢?”
“可是西离人氏?”
慕笙清抬眼,眸中寒意闪烁,平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与阁下有何干系?”
“我与阁下很熟?”
“我与阁下非亲非故,为何要告知阁下我的私事?”
一连几个问题将楼远问住了,楼大人喉间一噎,沉默不语。
慕笙清站起身,他一动,腰间的玉佩缠着银线也随之摆动,银线划过冷光,冰凉似刃。
白衣公子拂了拂袖子上的雪渍,饶有兴致看他这副如鲠在喉的模样,再次说道:“我与阁下不过萍水相逢,与阁下交换姓名已是尊重。”
“再者,东云哪条律法说明非东云人氏不可居于境内。”
“在下未曾犯事,阁下这般试探,是何道理?”
“莫不是东云锦衣卫的通病,随便遇到一个人便要试探审问一番?”
慕笙清难得说这么多话,这人的身份与邪肆的性子也着实麻烦,还是趁早了断的好。
于是,他突然伸手拽住楼远的外袍,表情有些严肃冰冷:“楼大人,我不是你诏狱里的罪犯,好奇心害死猫,你我相安无事便是最好。”
“若东云不欢迎在下,待阁下伤好,在下便离开东云。”
“去南诏,或者去羯族,绝不出现在阁下眼前。”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当今天下三分而治,东云、南诏、西离居于中原,以东云为首,国力强盛。
南诏次之,西离因皇位更迭,国力衰弱,居于末尾。
中原之外,北方羯族偏居一隅,凶恶残暴,有“草原鬣犬”之称,常年骚扰东云与西离边境,对中原虎视眈眈。
听见他说去南诏、去羯族,却没提到西离,可见他与西离国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楼远感兴趣地挑眉一笑,收起桃花眼闪着的细细邪气,冲他拱手道:“慕神医莫气,是楼某唐突了,对不住。”
他偏要当那只猫!
见状,慕笙清不管他的道歉是否真心实意,掏出几瓶药水,扔给楼远,指着地上的尸体说:“腐骨水,这些,处理掉。”
这是把他当免费的劳工了?
楼远打开药瓶往尸体上倒,眨眼间,尸体化为一滩血水,这效果比黑市里卖得那些都强上百倍。
不论慕笙清的真实身份,楼远觉得自己挖掘了一个人才,就是不知道这人才愿不愿意为他所用。
“慕……欸……人呢?”
他刚准备询问一下慕笙清的意愿,谁知转头发现慕神医早就回屋了。
楼大人很难过,发自肺腑的难过,所以化悲伤为动力,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全部尸体。
男人处理好尸体后,开心地回去找慕笙清邀功。
刚踏进竹屋,直奔慕笙清的房间。
竹屋不大,一共就四间,慕笙清的屋子邻近他和温暖的屋子,好找的很。
“咳咳咳咳咳……”
还未进门,沉闷隐忍的咳嗽声陡然响起,咳嗽的力度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隐隐还有血腥味飘出来。
楼远立即推门而入,看见慕笙清倒在床边,墨发凌乱地铺在身后,面容惨白,气若游丝,褶皱的白衣上甚至有一抹扎眼的血红。
不是刚刚打斗中的血迹,而是慕笙清才咳出来的。
毒发的白衣公子不似九天神明,更像是跌落凡尘、惹人怜爱的病美人。
“出去!”
虚弱的嗓音没什么威慑力,跟小猫崽在心尖上挠了一下,痒痒的。
楼远将他打横抱起来,却发现这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纸扎的似的。
“你做什么?!”
慕笙清反手攥住他的胳膊,青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慌乱,挣扎着想下去。
“慕神医莫怕,楼某不会害你。”
楼大人对他露出个善意的笑容,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桃花眼里泛着妖异的光芒,愣是叫慕笙清升起一丝警惕与迷茫。
男人收紧力气,稳稳当当地将人放到床上,一摸手心冰得厉害,如同死人僵冷。
“你很冷吗?怎么一点热乎气都没?”
楼远快速扒下他带血的外袍,因为病发,慕笙清反应有些慢,不设防让他得了手。
楼远又掀过被子裹在慕笙清身上,将他卷成蝉蛹状,过了会再次探了探额间温度,还是冰的吓人。
“怎么回事?你是中毒了吗?”
“刚刚那群刺客是不是给你下毒了?!”
妖异的桃花眼里盛满寒意与几分着急,慕笙清脸色越来越苍白,男人眼底的焦灼便多一分沉重。
“不是刺客下的毒,楼大人莫慌。”
“是我身体原因,大人去睡觉吧。”
见楼远周身溢出不虞的气息,知道他担心,慕笙清心底倒是多了几分暖意。
这人与传闻似有不符,也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