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清明刚过不久,平城停云山。
山上雾霭朦胧、风景如画,一行人刚入山脚,带领团建的导游笑着向大家发出疑问。
“大家知道这座山的来历吗?”
慕笙清站在人群后方,阵阵微风吹起他背后束着的长发,飘逸、轻漾。
他难得出来散心,刚下车时就觉得这里十分熟悉,像是在此居住了许久,而导游的话引起他些许好奇,于是悄悄站在一旁,静待导游的下文。
“相传啊,千年之前,有位闻名天下的白衣医者和另一位臭名昭著的朝廷鹰犬曾在这发生过一段故事……”
“闻名天下和臭名昭著?”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各有各的出圈方式啊!”
“哈哈哈哈哈哈!”
旅游团里的一人提出自己的想法,众人听他的言论都被逗笑了。
导游抬了抬小蜜蜂,笑得乐不可支,说:“这位大哥说得不错,现在大家跟我往这边走,前面还有一座竹屋……”
“竹屋?”
“停云观月,判雪落紫……”
慕笙清只听了个大概便默默远离大部队,导游提到竹屋时,某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他不缓不慢往山中竹林走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指引他来到这里。
而那竹屋里应该是有紫藤花的,现今正值花期,可一睹芳华。
青年心中有了打算,想去瞧一瞧。
林中清风徐来、雾气弥漫,丝丝凉气扣人心弦。
青年身着白色衬衫,仅一根浅色发带束住及腰的墨发,随意接住一片飘来的竹叶,指腹捻了捻,风一吹,便放任它掉落,他继续向林中深处的竹屋前进,举手投足间却有那白衣医者的风姿。
“梆梆梆——”
竹林之中传来阵阵砍竹子的声音,年迈佝偻的老翁正挥动斧头卖力地砍竹子,他的身后还有一匹白色老马正垂头吃草。
慕笙清从林中间隙看见这一幕,好奇上前,问道:“老人家,竹子不应在冬季砍伐最好吗?为何此时就砍了?”
老翁转头看慕笙清的刹那,混沌的眼眸明显睁大,带着不可置信,只一瞬便又黯淡无光了。
老翁默默低头,喃喃道:“不是为了砍伐卖钱,只是为了完成对已故之人的承诺。”
说完就不再理会慕笙清,自顾自牵起老马,拖着半截竹子往竹林深处而去。
“原来是祭奠故人?”慕笙清百感交集,又觉得奇怪,想再追问两句,那老翁早已不见,青年只好作罢,抬脚重新往竹屋的方向出发。
待慕笙清走远,离去的老翁牵着老马再次突然出现在竹林里,他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满是皱纹的脸慢慢流下泪水,双手作揖,弯腰行了大礼,口中激动呢喃着:“公子啊,您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老翁和老马的身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
竹叶被风吹落地面,坠于青年脚边,清冷的凤眸向前望去,竹屋外的梧桐树下有一方石制棋台,旁边坐着一紫衣男子。
男人右腿屈起,右手散漫地搭在膝盖上,绛紫色的衣服将他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紫衣玉带,矜贵无双。
梧桐树似有千年之龄,高大葳蕤,枝叶繁茂,点点斑驳的阳光透过浓密的绿叶,风一吹动,便簌簌颤抖,传出沙沙的声音。
他抬眸回望,桃花眼微波流转,妖孽般的笑容让男人更加雌雄莫辨,却不显女气,那双潋滟的眼眸像是在看所爱之人。
是了,若说竹林之中少了什么,便是这跨越千年的缘分与相逢。
慕笙清心中恍然悸动,不禁怔在原地。
楼远轻轻拂了拂身上杂乱的竹叶,从梧桐树下站起,朝愣住的年轻人踱步靠近。
望着呆愣的青年,男人的桃花眸中染上笑意,对他作揖拱手,礼貌问道:“在下楼远,不知先生是……”
慕笙清微微回神,了然一笑,回礼道:“在下……慕笙清。”
一瞬间,时光倒流,二人的相识与千年前的一幕逐渐重叠。
那年大雪纷飞,骤雪初霁,厚重的雪色压弯了停云山上的竹子,一个黑袍青年满身伤痕,倒在竹屋前的梧桐树下,血色染红洁白的清雪,在雪地中显得尤为妖艳,为冰冷的雪色增添了一丝暖意。
白衣公子束身而立,身上斜挎着同色的布袋,削瘦的腰间绑着几道银线和一枚刻有青竹的玉佩,身侧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粉衣小姑娘。
一高一矮的两人站在梧桐树前,脚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箩筐,像是刚刚从山下采买回来。
小姑娘睁大圆圆的杏眼,躲在白衣公子身后,好奇观察梧桐树下受伤的漂亮男子,那名年轻公子轻皱眉头,似在思考要不要救人。
黑袍青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伤,还很好心情地拱手,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对白衣公子说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使楼远,不知公子是………”
居然是东云朝廷的人!
因着礼节,那公子虽有些许意外,也微微弯腰,拱手见礼道:“在下姓慕,名笙清。”
“我是温暖!”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紧跟其后。
“原来阁下便是闻名天下的慕神医!”
“听说公子医者慈心,仁爱世人,可您似乎不愿意救楼某?!”
楼远玩味似地调笑,半点没有身受重伤的样子。
慕笙清嗓音冷漠:“阁下看起来无甚大事,应是不需要在下救命!”
“师父,救救他吧,你看他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呀。”
慕笙清刚拒绝,身后的小丫头拽了拽他的袖子,急切喊道。
慕神医:“……”为何要拆师父的台?!
慕笙清有些为难,抚摸小温暖垂下的软发,解释道: “阿暖,不是为师不愿救他,他的身份……”
东云国的锦衣卫,臭名昭著,声名狼藉,首当其冲便是这位指挥使大人。
据说他乃东云德昌帝的养子,颇受其宠爱,但性格阴晴不定、凶狠乖戾,为人嚣张跋扈、独断专行,朝堂中人人惧怕,就连百姓都骂其勾魂阎罗,可止小儿啼哭。
这样乖张残暴的人,死便死了,也算为民除害,积攒福祉。
楼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