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前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紧攥的拳都在颤抖。
她比谁都清楚,祭祀只是谎言。
她流着泪,一字一句地对着眼前的男人说:“如果帝古只有看到他的信徒为他杀掉自己的同胞,才愿意回上一句话。那他就不配被称为神明,他就不该受人供奉!”
“司言茉!”周言卿厉声打断她,捏住她的手腕低声提醒,“这是在帝古庙!”
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女人了。她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在帝古庙做出大逆不道的事,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司言茉却偏偏要撕碎这些荒唐又可笑的伪装,“那我问你,现在为什么没降下一道天雷来劈死我啊?”
她目光凌厉,“要么他就不是真的……”
“司言茉!”周言卿试图拦住她再说下去。
“要么就是他也认同我的话。那些利益熏心的人一次一次的以他的名义残害同胞,一次一次的利用神谕。真正该死的,是他们!”
这一段蔑伦悖理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周言卿几乎被她的疯狂击溃,呆愣在原地。
这是他过去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话。
在这个世界,世人都相信神,相信帝古,认为只要是帝古的话便是对的。平民百姓更是对一些卜官、卜师的话深信不疑。
真的?假的?
没有人会去细究。
因为,神不能被质疑。
卜官、卜师这些能和神明对话的人,也不能被质疑。
他也曾拉着师父的手问:“为什么?”
师父的答案是什么来着?
清风拂过,吹乱了女子的发丝。
司言茉通红的眼眶下,那颗泪痣此时似乎更加明显。
她知道自己太过激动,毕竟周言卿也是为了自己好。
她稍微收整了一下心情,语气也逐渐放缓,对他道:“总之,不能人祭。算我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周言卿盯着女孩那颗泪痣,脑海里却浮现出多年前师父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师父,说出了答案:“巫卜大典以人祭问神,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
司言茉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往后退了几步。
她好似不认识面前的人了。
明明之前他和自己一样对宁阖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疾,她以为他会懂自己的,可是现在他的嘴里却说出和魏敬忠一样可怕的话来。
他到底怎么了?
司言茉呆呆地叫他的名字,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张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泪水挂在她脸上,身上明明穿了那么厚的衣裳,却依旧觉着冷。
她转身,大步逃离帝古庙。
周言卿想追,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腿上很沉,一步也没能迈出去。
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将远处的天染的火红,却叫人觉得萧瑟。街上人来人往,多是正要归家的人,方向都与司言茉背道而驰。
司言茉眼里的泪水依旧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也没管,就这么往前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面前的路被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挡住。
“哎呦,我的小美人,你怎么哭了?”
是林娘。
“怎么了,是不是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她一手拉住司言茉,一手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心疼道,“你说你这身子才刚好,他就敢欺负你。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来,跟林娘说,是怎么回事?我替你收拾他。”
司言茉不知该说什么,任由林娘拉着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林娘带走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云间轩的厢房里了。
林娘替她煮了一碗甜粥,她也顺从地端起来喝下。
“这就对了,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林娘见她吃了东西,精神也终于恢复了一些,便问道,“跟林娘说说,到底怎么了?”
司言茉看了看她,犹豫片刻,还是把下午自己和周言卿吵架的事告诉了她。
末了,她无奈的笑笑,“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林娘闻言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你呀,果然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她第一次见司言茉的时候,就觉着这女孩和她年少时像极了,眼睛里也是一样透着一股和常人不一样的倔强。就好像不论是什么,只要她想要,就一定会得到。
她拉住司言茉的手,笑问:“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卜院吗?”
“周言卿同我说是因为您当年没选上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