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入冬的上海,沿街的点点桂花清香随着清凉的风,刺激着行人的五官,婉凝开着文琮的车从共济社三社的工地回家路上,虽戴着棉手套,却也能感觉丝丝凉意,心想着,今天晚上和周末要给他赶出两个棉坐垫放在皮质座椅上,家里的材料想来也是够的。今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为他添置东西,这个计划中的棉坐垫算起来还是今年的头一个。文琮前日电话回来,说和贝麟后日火车到上海,诸事繁杂,跟他通电话时才意识到文琮和贝麟已经出差月余,他在电话里也不过是汇报行程,关心家里,特别问起阿奶和文钰,只在临放下电话时,还多说了一句:婉婉,想我了吗?
婉凝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泛起红晕,又转了个转角,便拐进刘宅的院子里。
“婉凝,你可回来了。”芮香听到车子响,特意出门来迎。
近来老太太的身体时好时坏,将要入冬了,芮香往上海刘宅的走动看望老太太的时候也更多些。
婉凝从车上下来,便和芮香从靠近车房的侧门径直往二楼偏厅、老太太的屋里走;进了屋,却见黎安东并一位戴圆眼镜穿格纹西装的小伙子坐在沙发上喝茶,二人见婉凝进了屋,还很郑重地站起身,礼貌地打着招呼:顾小姐好。
婉凝对二人微微点头以示回礼,老太太便让众人都坐下,又道,“今天让安家小子过来,是让他帮我做个见证。”
老太太说着便让芮香把一个紫檀木的小木匣子拿给婉凝,婉凝接过后打开一看,却是多张房契商契。
“这是?”
婉凝拿着这些房契商契还颇摸不清头脑,就听和黎安东同来的圆眼镜小伙子拿着一张文书,念道,“兹证明刘谢淑华女士将苏州平江路66号到90号的米铺胭脂铺洋货铺、上海江宁路332号箱包铺、扬州东关街52号皮货铺、扬州皮市街118号绸料铺、徽州屯溪街36号茶叶铺七间店铺的房产和店铺经营权无偿赠予顾婉凝小姐。该赠予在刘谢淑华女士有完全独立行为能力的状况下制定,合法、真实有效。见证人:谢芮香,睿德律师事务所黎安东律师,公董局华人董事陆伯鸿委托代表陆经韬。”
婉凝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老太太,“阿奶?”
老太太颔首道,“先前你父亲那事吃了亏,这次我便让安家小子把功夫下在前面。”
“阿奶,侬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婉凝也不接陆经韬给她递来的公证文书,还想跟刘老太太推托这突然其来的殊荣。
芮香极机灵地对黎安东和陆经韬道,“黎先生、陆先生,感谢您两位今天特别跑一趟完成公证,公证顺利完成,我先送二位出去罢?”
黎安东先点了点头,拉着陆经韬往外头走。见婉凝这架势,想来事情决定之前,刘家老太太应该也没跟婉凝商量,以他对婉凝的了解,估计婉凝是会拒收的,可他们的任务也算是阶段性完成了,为了防止婉凝当场拒收,也还是先走为上。黎安东跟着芮香门外走,临出门前,还是免不了问一句,“文钰妹这几日可好?”
陆经韬也识趣地往外院等,芮香见陆经韬走得远了,才开头答道,“家里事多,四姑娘如今心绪烦乱,好在有家里人陪着,老太太也操心着,黎家少爷且放宽心,先忙律所之事即可。”
芮香话里的意思已经清晰明了,黎安东也领会其意,只道,“劳烦表小姐帮在下留意些。”
芮香淡淡笑道,“老太太赠予之事日后恐怕还要劳驾您操心。”
“我知道你闹什么别扭。”刘家老太太对婉凝道,“这几间铺子也不全是我的,扬州和徽州那几家都是侬阿奶留下来的,后来出了那桩子事,我都没拿出来,全因侬阿奶说啦,便要等到嫁人时给你当嫁妆,如今也为侬父亲守了三年的孝,等过了年,合该把和三小子的事定下来,侬阿奶留下来的,早就该物归原主了。”
婉凝将信将疑,进了屋的芮香这时便接着老太太的话道,“老太太怕姑娘是不信的,这不,让我把当年顾家老太太委托老太太管理铺子的文书也从老宅带过来了。”
芮香言语间便给婉凝看顾家老太太亲笔写下的文书,婉凝见了文书,只发愣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