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也觉得自己颇有些急躁，又解释道，“先前给三鑫供药的药厂，最近日本人入股太多，我们也是不想让外人赚中国人的钱罢了。顾小姐若能应允，也算是功德一件。”

怎么是功德之事呢？三鑫售卖鸦片，开赌场，逼良为娼，用药医治青帮门徒，是什么好事？

婉凝倒也不为难了，只是重复那一句，“国人的药厂那么多，总有可以供药的。”

小杜想到婉凝会主动拒绝，却没想到她会当场拒绝。凭着三鑫公司“盛名”在外，她真不怕当下会被逼迫难堪吗？

小杜又让女管家倒了一盅酒，又问道，“老鸭汤可好了？”

女管家这时命让把老鸭汤端上来，端汤盅的两个女孩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宽大的小袄、长裤，朴素大方，婉凝细看着两个女孩，竟觉得有些面熟。

小杜这时又道，“先前你去调查过的育婴院，现在是三鑫公司控股，适龄的女孩子，底子好的安排到梨园学戏，乖巧听话的到公馆帮工，聪明念过书的送去女校读书，学了会计写字，以后到百货帮忙。总归都有正当的去处。”

婉凝一直注意着小杜的表情，见他依然全程漫不经心，可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如此高深莫测，又如此对她了若指掌，他真的有备而来。

婉凝喝着汤，不打算正面回应。

他是准备主动再送她一份礼，他如此心诚，她还不答应他么？

见她全然没有表明喜色，他却然觉得毫无趣味。

他想开间纯国人控股的药厂，自然不是难事，也不一定便要找她。

于是也继续喝汤，又示意女管家上了点心，依然绅士，“吴县小点，顾小姐尝尝。”

婉凝钦佩小杜的风度，却又觉得心有亏欠，便道，“小杜先生近来少食生冷。”

说着又从皮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随手写了一个药方子，“这是个药膳方子，按时吃上两个月，可以缓解您近来的一些小毛病。”

小杜饶有趣味地看看她，让女管家收了方子，又寒暄了几句。

婉凝见他开始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又看了看表，便要起身告辞。小杜倒也不可以留她，将她送到门口，又目送着下属送她到对面的别墅内。

小杜刚回屋，见景然坐在八仙椅上吃着酒酿小圆子，开口便道，“侬介个心上人果然有意思。”

景然也饶有兴致地欣赏他吃了瘪回来想向他撒气又撒不得的样子，笑道，“愿赌服输，你的赌注可别忘了。”

小杜笑道，“十盒青霉素肯定帮侬送到。”

景然喝完小圆子的汤水，用手帕擦了嘴，拎起西服外套，对他道，“如此，在下也告辞了。”

小杜拦住他道，“佳人既然不买账，侬攒个局，私下再开间药厂罢？帮日本人赚钱有甚么意思？”

景然漠然道，“我自然有些盘算。”向外间走了几步，又返回对小杜道，“婉凝给你的方子不会诓你，你记得按时吃。”

景然出了公馆，走过几间院落，在一处更偏僻寂静的院子门口停下来，从西服内兜里掏出火柴，开始吸烟。

过了一会，婷芳拎着药箱从那间院落中出来；景然接过她手里的药箱，小声说，“青霉素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