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江南总是小雨淅沥,清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自有消遣之地,可居无定所的流民,便是度日艰难了。
婉凝近来和爱玲为着□□福利社的事情四处走动奔波,日子充实许多,难民情状不同,让她对现实更多了几层理解体悟。
1931年的9月,有一件大事,牵动着所有中华儿女的神经,9月18日夜,日本关东军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嫁祸给中国军队;而后日军“师出有名”炮轰沈阳北大营,东北军阀张作霖之子张学良下令军队“不抵抗”;这个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为“九一八事变”(又称“奉天事变”或“柳条湖事件”)。
刘家世代从商,对于政治总是敬而远之;但此次事变除却对刘家在东北的皮草及山参的贸易生意有所影响之外,更关心国际形势对整个家族生计的影响;更一层面,民族情绪似也在家族里蔓延。
“九一八事变”后的一周,是这年的中秋月夜,阖家团圆在陈墓老宅。
这年与往年不同,难得文琦、文璟、文琮都在国内,文钰也能回家团圆,孙辈们都自己组成了家庭,除了文琮,都有了四代人,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的光景,她终是赶上了。
刘老太太合不拢嘴得笑着看刘安桐、刘安楠和沈名哲在香妃榻上爬来爬去,道,“这个年纪的小宁老好玩哩。”
刘太太、静怡、爱玲和锦里都在旁边陪着笑,文钰和婉凝也微笑着看着小孩子们。
刘老太太又转过头来,示意婉凝坐到她身边,拉着婉凝的手道,“如今只差你和琮儿,阿奶年龄大啦,也没别的心愿,只希望你们赶紧生个曾孙。”
婉凝只点头,文钰却替她道,“现在婉姐姐要不要选三哥还不一定呀;虽然现在三哥比之前体贴些,可婉姐姐倒不是没有追求者呀。”
静怡也顺着文钰的话道,“我大哥便是其中之一呢。可如今那些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哪个不知道刘家的三少奶奶?要我说,婉妹子也该收收心了,刘家三少奶奶与赵家大少爷和开诊所,像什么样子?”
刘太太觉得自己的头疼病又犯了,文琮和婉凝之事,她本就不看好,或者说还有些左右为难,赵静怡的性子和言语让她更觉心烦,“怎么又年长一岁,还是没长进?还是ze么不会说话。”
刘老太太笑而不语,让芮香叫了孩子们的乳母来带孩子们去午休,多看了文钰从南京带来的乳母一眼,又道,“爱玲,回来有些日子了,这次和文璟便不走了罢。”
爱玲这才回复道,“文璟这次回来,本就是受人之托,推不掉的事;他又是个顾家的性子,还是想长期在阿奶和父母身边的。”
爱玲夫妻回国一段日子了,文璟少不得抱怨国内学术环境远不及美利坚,爱玲也少不得嫌弃国内各种生活设施、文化氛围远不及美利坚;爱玲还好,父母都常年在美利坚和上海两地生活,刘家虽在美利坚也有近亲,可长期不在阿奶和父母身边,文璟确实是放心不下的。
刘老太太微微点点头,摆摆手道,“你们都去休息罢,让婉凝再陪我说说话。”
等众人都散去,老太太又对芮香说,“让人把三小子叫过来。”
“阿奶。”婉凝柔声着,撅着嘴细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你这孩子,只想着心疼他。阿奶几时责罚过三小子,还不都是为着你。”
婉凝抓着老太太的袖子,心里甜甜的,若说世上还有谁能让她全然放下外在,单纯处之,便也只有刘家老太太了。
“阿奶。”文琮从外间走进来,恭敬地叫了声老太太;回到陈墓,他又换上了月白色长衫,梳着油头,黑亮的眸子有些许温柔神情。
老太太招招手让他走近些,坐到婉凝身边的楠木椅上,又让婉凝坐到他身边去。
文琮笑他阿奶的心思,道,“阿奶您放心吧,如今谁不知道我们刘家准三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