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间,就快到了文钰的目的地,文钰突然让文琮靠边停车,不必开到同学家门口,小妹既有吩咐,文琮便照做了,只是等文钰下了车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掉头。
婉凝看文琮似是出身,便问道,“三哥?怎么了?”
“噢,没什么事,文钰这懒姑娘倒从没这么早下过车,哪次都要直接开到门口。”
婉凝微微点点头,道,“也许姑娘家有了小秘密。”婉凝的话不是无心之言,但也非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胡乱猜测,只得如此隐晦地表述。刚才文钰下车后,婉凝也追随着文钰的身影,看到她与一个男子共同走进了同学家的别墅,虽然只是背影,却觉得很是熟悉,再联想婉凝来上海前文钰在书信往来中的言辞以及到到上海后文钰的言行举止,也能猜到她已经春心萌动,但是否对方就是今天刚刚跟文钰一起步入别墅的人,婉凝自是没有把握,且自己虽然作了文钰十几年的姐姐,却也不该插手这件事,只是暗暗如此表达,算是提醒。
文琮其实也看到文钰是等着沈家俊、一起进入别墅的,文钰是个不愿多走一步口的骄纵小姐,为了不让家人看到自己和沈家俊同进同出,甘愿多走了这些路,沈家俊在她心里的位置可见一斑了。沈家俊的家世,江曼莉是调查过的,她之前也在有意无意中谈起,文琮心里大概有数的,但抛去沈家俊的家世不谈,只说他个人的才德,文琮也觉得,沈家俊为人处事上面,还是欠些火候,但若是文钰执意跟了沈家俊,自己还要不答应吗?他是口口声声反对父母之命的,但眼下看着文钰的背影,倒双重标准起来,觉得还是父母兄长物色考察的,才觉得放心。
文琮笑自己自己可笑,发动了车子,才说,“小姑娘总有些小心思小秘密,她从小便是乖巧的,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事,索性先由她去玩吧。”
婉凝微微一笑,知道也不好再过问,便看窗外的风景。杨浦区地处偏乡野的位置,富贵人家在杨浦建了好些英式风格的自家别墅,一路所及,皆是风景,婉凝坐在车子里,来往其中,觉得甚有乐趣。
文琮见她心情舒畅,自己也跟着舒畅了许多,先前一直忙于建筑司的琐事,事事皆紧张,一时关注不到婉凝,又觉得既然并不愿与婉凝修成正果,但不如从一开始敬而远之,在两人关系上竟是他疏忽了,今时今日婉凝如此憔悴的身姿,倒让他有几分自责,于是总要找些话题先行开口,“你看的那个画集,是法兰西的一些画家的作品,这些画家不是按照物体实际的样子反复求证作画,反而靠一时的印象随意作画,故而叫作印象主义Impressionnism。”
婉凝听得认真,又觉得英文单词甚是优美,只可惜自己并不会念,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文琮最好,也只是微微笑着不讲话。
文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婉凝听不懂的英文,想自己为什么像香港人一样,中文里夹杂着英文,中不中,洋不洋的,给婉凝徒增烦恼。
“对不起,我说话不注意。。。”
“没关系的,我听着洋文,也觉得甚是优美呢,其实我有意学习洋文,只是不知道是该请位老师,还是去报个课程,正好请教三哥的意见。”
文琮听婉凝如此表达甚是欢喜,婉凝如此好学,亦求上进,竟是他未有想到,看来自己先前对她知之甚少,所以现在稍稍听到她的决定,都觉得意外而新奇吧。
他说,“请老师到家里来,免去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但在大学里学习,有同学相互鼓励和玩笑,倒学得轻松些,不过一切还是由你自己把握的。若是你真有兴趣,课程报名之类我都可以替你张罗。”
“如此更好了,我先汇报给寄父,之后还要劳烦哥哥奔波。”
文琮暗叹婉凝做事情稳妥。
“一会儿我们去国立同济大学,你可以先去教导处咨询一些课程,我在会客厅有些事,中间你可能不方便去;但若你觉得不舒服,也可先在会客厅的别厅看看书,等我那边结束再陪你去咨询课程。”
“三哥若不方便,我自己去问也是一样,只是我对此事不在行,总觉得有懂行的人陪着才踏实。”
“如此,就辛苦妹妹在别厅先等等我。”
婉凝的确照做了,她跟文琮到了国立同济大学的会客厅跟章大酉以及另外四位男子打了招呼后便先到别厅去了。其他男子的姓名文琮倒也没一一介绍,只是粗略介绍姓名,但其中之一婉凝倒记得,好像前几日去刘府拜访过,姓董名家骅,亦是一位建筑设计师。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文琮一行人从房间出来,告别了董家骅等,只剩下章大酉,章大酉同婉凝在陈墓见过面,对这位清新脱俗的姑娘颇有印象,大老远便笑盈盈打招呼,“我还在猜今日文琮老弟为何神色匆匆,原来有佳人等候。”
上次见面,婉凝已经大概领略章大酉活泼风趣的性格,也不恼,亦不羞,大方回应道,“大酉兄,别来无恙。”
文琮不禁对婉凝另眼相看,他看着她的侧脸上眼睛里泛着的光,觉得晌午刺眼的阳光都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