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觉得洋学堂太乱,就不让上了。”婉凝低下头,揪着绣片的一角,淡淡地说。
“洋学堂怎么乱呢?你爸爸也太古板了!”文钰叹气道,“可惜姐姐这么好的才华,要是上了洋大学,姐姐一定是轰动全校的名媛呢!”
“就你说话好听,我这么个不爱出头的性子,恐是下辈子都做不了名媛罢!”婉凝用手比划着绣样,一边玩笑道,“倒是妹妹这人见人爱的性子,在学校是不是很有名气啊!有没有小伙子喜欢呐?”
“才说姐姐是封建闺阁里的小姐,怎么也随随便便把男女之事放在嘴上!”
“那都是你给我安得名目,我可没承认呢?”婉凝故意偏坐在那边,笑道。
文钰也不真恼,摆摆手道,“倒是有几个追求者,可惜我都看不上!”
送走文钰,婉凝也早已放下绣片,从衣柜中还没完全来得及收拾好的行李里找早些时候配好的香囊。
婷芳早就会了她的意,只是嘴上念叨着,“当时只晓得上海临海,黄梅季怕是要更潮湿些,才配好了这个的,但不想是派上了这种用处。”
婉凝不想她又抱怨,一边在欧罗巴铁架子床上挂香囊,一边对她讲,“择日不如撞日,你先把我们带出来的钱算一算,多多少少也得有些安排。”
饭前婉凝提起这件事,婷芳便放在心上了,却没想到婉凝如此心急,本来今晚晚饭就是宴客的大局,再加上文钰刚在房里逗留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搁在平日婉凝早该睡了,今日却如此坚持,婷芳自是不敢不听。
“好在平日里你都理得极好,只消理一理,大概的数额就清楚了。”婉凝整理木箱子里的细软,她最珍惜的母亲穿过的真丝旗袍下面,是文琮从欧罗巴给她买回来的丝巾,她眼波停留半分,便把那丝巾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婷芳看着她的动作,倒不是格外细致的,随手一置,却在床头柜里,也说不清姑娘心里的文琮到底有几分。
婉凝看到她分神,刻意严厉说,“今晚算好再睡,明日你收拾收拾,去苏州找个可靠的票号存好了。”
“怎么要存起来?还是放在身边吧,姑娘有什么花销,手上总归宽裕些。”
“钱放在票号里,才能生钱,不管是多是少,总归比没有强,再者,阿奶每月会汇零用来,这里不用太多的。”
“为什么不在上海找家票号,非得舍近求远。”
“上海富贵人家多,有钱人家存的钱比我们多几倍几十倍,哪里会善待我们这份薄利。”
“那还存以前老爷在苏州存的汇□□号吧。”
“汇□□号与我家来往三十年,最了解我家,又最知道我家的变故,掌柜不是事情少的人,说不好会不会克扣盈利。你先去回家,姜爹爹(婷芳爹)和婶娘在苏州安家置业这些年,总知道几家稳妥的票号的。”
“好。”婷芳早知道婉凝心思细,却从没见她对钱财如此上心。她也不免默默感叹,此一时彼一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