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占了他的手,他没办法去接住无辜的人。
眼睛眨了眨,他有些僵硬的回头去寻找伙伴的方向,越过刘郴,越过洳年,他看向俞蕴。
她还站在光下,剑锋由琵琶上扬,停顿在筱缃的脖颈前,几乎已经贴上了美人细嫩如凝脂的肌肤,却也只停在那里没有向前一步。
筱缃被她逼退,由原本的光亮中心退到边缘,她比俞蕴要矮上许多,半个身子落在外,身上也被投上了俞蕴的阴影,只有那张脸仍然仰着头沐浴在光明之下。
“妾若浮萍,你杀我,我无悔的”她开口,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睫毛轻颤,仿佛真如春雨后莲池中无人在意的浮萍,一滴露水划过,美人垂泪。
俞蕴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不应答也不拒绝,她的目光里有筱缃看不懂的东西,并非审视或鄙夷或什么杀意,有几分希冀,有几分茫然,有几分矛盾和迟疑。
轻声一句“好”,谁也没想到她会就这么应允了筱缃的请求。
俞蕴的手如此稳,一抖不抖的将锋利的长剑自筱缃的皮肤划过,没入皮肉的瞬间鲜红血液涌出,汩汩而下,染红了美人身上华贵精致的碧色衣裙,在筱缃的惊呼声中,俞蕴划破了她抱着琵琶的手臂。
咚一声闷响,材质上佳,千金难求的琵琶应声坠地,失去三根琴弦后又折断了山口的它再也无法演奏出动人的乐曲,或许在往后的日子会靠着那副漂亮的外观成为某个大户人家的收藏,永久的埋没在博古架的灰尘里。
俞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筱缃的伤口,看着那一条赤红的细缝下蜿蜒的红线,她又抬头去捕捉筱缃的眼神。
片刻前还恬静淡然说着任死无悔的花魁娘子满脸都是惊恐,即使俞蕴脸上的表情根本从未发生改变,她仍然像是活见鬼,尖叫,哭嚎,不顾形象的护着受伤的手臂跌坐在地,用着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持剑的她。
可惜惊慌之下她早就失了理智,喊出来的全是家乡话,俞蕴听不懂她的咒骂,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表现出恶意的人,是她遵从了她的要求,是她的期待落空。
带来巨大的落差感袭来,俞蕴烦闷,恼火,恨不得一剑给筱缃捅个对穿。
她身边骤然升腾的阴郁杀气彻底镇住了还在怒骂的筱缃,她嘴巴张张合合,被吓得彻底呆愣,没能发出声音。
同样察觉到俞蕴异常的还有文故知。
刘郴和洳年都在为一场苦战胜利而欢心雀跃,只有他意识到她的状态相当反常,俞蕴身上常有阴郁的气息和淡淡的愁绪萦绕,这不奇怪,但是这股真切的杀气却是文故知第一次见到。
虽不知缘由,但他几乎立刻就能够确认,俞蕴现在是真的想要斩杀筱缃。
筱缃有罪无罪尚未可知,与他们的目标乔世子有无关系也未可知,这是在辞今朝地盘,不能在什么都没查清之前就让她死在俞蕴的愤怒之下。
他同样好奇这位花魁娘子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让一向沉稳周全的俞蕴只见她一面就爆发出如此大的狠戾杀气。
这才是文故知最关心的问题。
而就在他打算出手拦下俞蕴之时,有一道暗红色身影比他更快的自顶楼坠落,直插俞蕴和筱缃中间,把持剑相向的她逼退到几步之外,文故知在此时飞身而上恰当的扶住后背稳住了俞蕴的身形。
此时他看清了她的表情,确如她周身气质的变化一般,俞蕴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恼怒,唇紧抿着,漂亮的远山眉也阴郁的下压,掩住她眸中燃烧的戾气,被文故知扶了一把时第一反应也是戒备,刀子似的眼神在识别到来者是文故知时候才略有收敛,但她俨然已经有些失控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先前拦下大门前混乱的人。
她手中握一柄鎏金折扇,刷一下打开露出扇面上花团锦簇的牡丹,皱眉很是嫌弃的看了看地上毫无形象又惊又惧的筱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你呀,快起来吧,在贵客面前这叫什么样子呀”
仿佛完全看不到辞今朝内的混乱的惨状,那红衣女子以折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盈盈笑眼,缓步上前靠近戒备的二人。
“我是辞今朝的老板,还请各位贵客随我到顶楼去谈”
她脚步轻巧的跨过地上横躺着的一个打手,比了个手势叫他们跟上,刚走了两步又回转过身来。
“瞧我,迎贵客也不先自报家门,真是罪过”
染着蔻丹的细白指尖将她鬓边滑落的一律青丝别到耳后,她笑如春风。
“你们便叫我,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