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发生在辞今朝夜宴上的两方对垒实在能称得上苦战。
就在小间内四人调整状态发起攻势的瞬间,原本藏匿于楼内各处的辞今朝打手们也自暗处现身,率先攻向四人。
他们手持的兵器形状各异,拿着寻常刀剑的少,更多的是自造的兵器,形如弯月的弧形弯刀,满布勾钉的大棒,都是文故知他们少见的模样。
这些酒楼私招的江湖人出手更是狠辣,招招式式直冲心脉命门,尽是杀招。
互相之间也不考虑什么配合,一人走一人的路子,完全无法凭借上一步的动作判断他下一击的位置,每一个人都得独立防守,一丝一毫都不能携带,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更有甚者趁着场面混乱顺大厅立柱如猿猴般攀爬到二楼,在二楼栏杆缝隙间搭起弓箭,专挑人正扛着攻击的时候放暗箭。
根据原本计划,文故知与刘郴负责在大堂控制局势,掩护俞蕴与洳年冲上圆台阻断乐团和筱缃的演奏,确认是否有器灵活动迹象。
但在这伙江湖人毫无章法的攻击下计划也险些被冲乱,好在四人都身手了得,默契配合之下也能稳得住局势。
“这里归我,老大,你上!”洳年手中长鞭快速选转成一面移动的盾,她像是抛渔网那样熟练的操纵着手里的长鞭,力道一松一紧,长鞭形成的大盾将对方袭来的暗器全数接受,全力弹出返还,她立在圆台边缘一人一鞭作为俞蕴的后盾,一层大堂的打手任何想要踏上圆台的都被打落在她的长鞭下。
得此配合,俞蕴顺利踏上圆台。
圆台附近的一层敌人被洳年缠的进退不得,便立刻给二楼埋伏的暗哨发信号,这一下,原本飞身跃向圆台的俞蕴刚踏上台子边缘就被密集的暗箭阻拦,她刚站稳身形就提起手中长剑挥舞不停以抵抗暗器与箭矢,她强大的身法在此刻展现无遗,任凭密集的锋利暗器擦身而过,力道之大钉入实木圆台几寸之深也没能伤到她一分。
“就这点手段吗!”剑光闪烁之间,俞蕴毫无惧色,她整个人站在圆台上最亮处,任凭暗处的敌人如何攻击,危机四伏下她如鱼得水,整个人姿态轻松又自然,手腕翻动带着她的长剑于风暴最猛烈处起舞,长剑周身泛着奇异的光泽,将碰到的一切事物斩落,凭你是什么铁棍大刀,长剑划过,削铁如泥。
再往上看,俞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危险的半眯着,眸中的光亮不比她的剑光暗淡。
欣长优美的宝蓝色身影动如鬼魅,快速穿过自二楼跳下的一波又一波敌人,她不断向着被护在最中心的筱缃靠近。
围着圆台弧形盘坐的乐团丝竹管弦一应俱全,在他们四人与守楼人缠斗时还在弹奏着,歌曲在不知何时变得激烈,由一开始琴筝为主调的悠扬江南曲调该换为破阵曲,文故知挥刀抗住两个人的攻击,将对方形状怪异的武器卡在他双刀的刀锋间,手臂猛然发力将他二人震开,同时耳边听着越来越密集的鼓点,他认出这是北方地区破阵曲。
“小心!”他喊到。
振奋兵将杀敌精神的战场破阵曲在京都城最奢华的酒楼夜宴上奏响,怎么也不会是好事。
果不其然,再看文故知与刘郴二人守着的一楼大厅这边。
先前守楼人发起攻击开始,场内的宾客就仿佛被点穴定身一般低垂着头直挺挺的站着,人群向四处墙壁分散给最中间空出一片战场,他们面冲墙壁,听不见也看不见身后发生的事情,表情依然如此幸福,即便身后已是杀生战场。
但随着四人逐渐削弱那些江湖人的攻势,眼见对方气势低垂,圆台上的乐团却奏起激烈的破阵曲,而随着高昂的鼓点,这些原本游离在外的夜宴宾客却仿佛突然受到召唤,一瞬之间所有人抬起头,转过身,眼神空洞的围向文故知与刘郴的方向。
这些人都是京都的百姓,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官员或做大买卖的商贾,寻常生活有下人侍奉,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很难有什么危险,擦破皮,流点血,感染风寒都已经是身体上最大的难关。
而此时此刻,落于颓势的敌人竟利用这些无辜的百姓,赤手空拳的客人作为肉盾,阻碍他们的反击。
这些人涌上来拉扯文故知与刘郴,保住他们的手臂,拉扯他们的衣角,对自己身处的危险浑然不知,文故知又惊又气,伸长了手臂把双刀举高,避开他们凑到刀锋前的脖颈。
“快退后,这儿多危险你们看不见吗!”他急火攻心,冲着拉扯他的人大喊,他收刀避着无辜百姓对方可不会认为他们的无辜的百姓,在对方眼里这些人只是攻击的手段,他们的攻击现在是有片刻的停止,是因为他们被打的连连败退返回暗处休整,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
到那时这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就会化为满地横尸,那是文故知最不想要见到的场面,这是他们与辞今朝的战场,旁人无辜。
奈何无论他如何费力呼喊到声音嘶哑,回应他的只有不断攀上衣襟的手和那一张张空洞,茫然的笑脸。
文故知的头又开始痛起来,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躁动,钻的他呼吸急促,眼前耳畔开始出现熟悉的轰鸣。
刘郴适时的关注到他的异样,他急切的想要靠近文故知,奈何周围的客人将他攥得同样紧,寸步难行,这种场面让他想起来先前二人第一次上战场的经历,那一次的惨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见到,可是现在又能如何?他们都身陷囫囵动弹不得。
就在绝望之际,他听见锵然一声尖锐的杂音,那声音来自圆台之上,俞蕴与洳年所在的方向,他倏地回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先看到了圆台边际的洳年,她收了一点小伤,正捂着手臂止血,她也在回身看向圆台中心。
灯火最亮处站着俞蕴的身影。
她手中长剑挑断了筱缃怀抱的琵琶,五弦三断,崩开的琴弦受力打在琵琶码子之上,仅剩两根残弦的琵琶再也无法发出惑人心智的乐声,于是破阵曲戛然而止,所有宾客在一瞬之间如同被隔断的琴弦一般脱力,虚弱的倒地。
束缚着文故知的手便滑落下去,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眼前倒下去的客人,手伸出来才发现两只都握着刀柄,骨节用力到发白,再往前就是长长的双刀,刀锋上还有敌人的鲜血,在他刚刚抬手避人的时候顺着刀身滑到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