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话筒里却是传出秋秋的声音:“爸,你在踢球吗?”
“在休息,你用谁的手机打的?”
“姥爷的。”
“你拿姥爷手机干什么?”
“同学喊我出去玩,姥爷怕找不着我,让我用这个备用手机,还让我先跟你和我妈联系,问好你俩意见,你俩同意他才同意。”
“哪个同学喊你?成知远?”
秋秋不高兴地拖长语调:“不是,我班另一个同学,女同学,你不认识。”
听到女同学,宋魁心放下来点儿,又惦记江鹭:“你妈人呢?怎么没跟你在姥爷家?”
“老妈吃完饭就走了,也没说干什么去。”
宋魁莫名一阵不安,这母女俩,怎么又同时往他心口压石头,“你跟同学出去干什么?”
秋秋嚷起来:“爸你问题也太多了吧?跟审讯一样。出去玩还能干嘛,不就是逛街,喝个下午茶,拍照打卡。”
宋魁知道她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了,这种纯粹出去玩的理由要拿去问江鹭,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他不想让秋秋为了出去玩而编谎话,所以她只要实话实说,和同学去正儿八经的场合,他一般都会答应。
“去吧,手机保持畅通。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谁要你接啊……”
“不让接就不准去。”
她不情愿地咕哝抱怨了一通,最后还是答应了。
和秋秋通完话,宋魁又赶紧给江鹭拨过去,问她忙什么去了。
江鹭不准备跟他解释:“我在开车,你有事说事。”
宋魁只得道:“没什么事,就问问。那你专心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下午两点半,江鹭到了位于兴攀镇的梧桐半岛工地。
兴攀镇在城北经开区的东北角,处于平京市和黄岭县的中间区域,再往东去十几公里就是机场。如果在十年前来看,这片算是相当边缘、荒凉的地段,但这些年城市发展迅速,如今周边已经被许多开发商圈地搞了地产,住宅商业拔地而起、高楼耸立。四周围建设如火如荼,相较下,梧桐半岛这片则一派颓败荒凉。
整个项目占地目测得有上百亩,从圈地开发到现在十来年了,上边也就加盖了些混凝土楼壳。工地目前看也是停工的状态,施工设备全部撤了出去,项目大门口的钢结构门拱上,印制项目名称的塑料布已经斑驳褪色。
江鹭把车靠边停好,围着工地转了半圈,本想找个工人或是保安问问,走了半天,除了路人,居然一个人都没碰上。
最后看到对面街心公园有不少休闲晒太阳的老人,江鹭便穿过马路走了上去。
一小撮大爷正聚在一起聊天,她上前插话问:“师傅,不好意思打听一下,您知道对面这个工地为什么停工了吗?”
大爷们的聊天停下来,一齐看向她,离她最近这人开口道:“你说哪个啊?梧桐半岛?”
“对。”
“嗐,没钱盖了呗。”
“这片地荒了那么久了,闹了好多年,你连这不知道啊?”
江鹭赶紧解释:“确实不太清楚,我过来看房的,就顺道打听打听。”
“诶哟,那你可别买这片儿,千万别听中介瞎忽悠。这儿的房子买了可不好出手,尤其挨着这梧桐半岛的,全倒大霉。”
大爷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七嘴八舌上了,江鹭适时插话问两个问题,大概摸清了梧桐半岛停工至今的几个原因。其一是环保检查不达标,工业用地未经治理违规开发,被政府叫停;其二是原先兴攀镇的拆迁补偿安置问题,一直未能妥善处理;最后才是两家开发商的资金链问题。
和她猜想得差不多,这么大的工程,停工至今没有恢复,资金链断裂只是表象,除了牵涉到各方利益无法平衡之外,恐怕很可能还存在涉腐问题。
景洪波依靠盛江和朔正拿下这么大的地块,没有政府领导从中支持,应该很难实现。盛江、耿祈年、景洪波,一级级层层向上,站在金字塔顶的又会是谁?
江鹭没想到普普通通一封信、一把钥匙、一个名字,牵扯出如此复杂的一根链条。她感到自己像在玩一副拼图,不仅只能从边缘开始,手中的碎片恐怕也不尽完全。何况,她也不过一介普通人,且不论是否有能力将拼图拼凑完整,是否能走到暴风眼的中心,在接近风眼的过程中她又真能毫发无损吗?
晚上回到家,江鹭见宋魁回来了,正和秋秋坐餐桌上吃外卖,而且吃的是披萨和炸鸡。
江鹭放下包,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谁同意你回来了吗?”
宋魁厚着脸皮赔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你回来就给你女儿吃这些垃圾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