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贼窃国,权倾朝野,老身一人之力,难以支撑,姜贼以老身孙女和千万将士家人威胁,逼迫老身告老还乡,借此收回了镇南的兵权。”
雁绥君认真听着,眼里的恨意逐渐变得深重,“孤全然明白。”
顾臻望着雁绥君,微微叹气。
这个孩子已然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那时候见他,他还很小,也很快活,骑着雪狼的背上,在离秋的雪地里跑。
冻得感冒了,也要出去玩,像个小虎崽一样,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也变得沉默寡言,心思深沉。
“你可知金窟之事是何人告知老身的?”
雁绥君目光平淡,轻启薄唇,“皇帝。”
顾臻眸底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又恢复了正常,,“不错,正是陛下,殿下,不,”她微微一顿,改变了称呼,“太子殿下,你不要怨恨陛下,当年他也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浑浊疲惫的眼珠转了转,她想到了当年令她难忘的一幕。
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少年,局促不安地高坐帝位,满眼惶恐与惊慌,被群狼环伺,身边尽是蛇鼠之辈。
她和百官跪在下方,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他们都心知肚明,年幼的帝王是顶罪的羔羊,随时可用来献祭。
她想救他,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是她刚做出了一步,就收到了姜贼的警告,那是她儿媳的头颅。
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那孩子在姜贼手下艰难地活着。
她告官离去后,满朝文武百官再没有一人能帮这孩子。
顾臻想不到,这个孩子是怎么和姜贼抗衡,让雁绥君活下来的。
因为,按照姜贼赶尽杀绝的作风,绝不会留下雁绥君。
雁绥君沉默许久,“孤从未怨恨他。”
“这便好,”顾臻松了一口气,“金窟早已不是秘密,如今益州也真正成了一块肥肉了,太子殿下,你要早做准备。”
雁绥君起身离开,“孤明白,多谢顾老将军。”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顾臻只能再叹,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雪下得很厚,走上去不仅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还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只不过很快又会被风雪覆盖。
鱼戏舟穿得很厚实,在雪地里打滚,他很喜欢雪,阿娘说他出生在下雪天,这好像冥冥之中有某种联系。
雁臣虽然不赞同他病刚好就这样肆意妄为,但见鱼戏舟这么开心,也就闭嘴了。
他觉得鱼戏舟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从方方面面来看,都很奇怪。
鱼戏舟滚来滚去,还不满足,仍是堆了两条鱼出来,他开心这里下雪了,想到鱼渊山也下雪了,他离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又想到自己和雁绥君成为了朋友,高兴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人或事,同样的,他也很容易满足。
于是,雁绥君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雪地里坐了一个人,正专心致志的堆雪人,身上还披了他的墨黑大氅,带了兔毛毡帽,露出被冷得通红的耳垂,以及那显眼的耳坠。
雁绥君冷着脸默不作声站在了他身后,打算等会好好惩罚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可刚走近闻到他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冷香,心里的气瞬间就消散了。
这让雁绥君愉悦,就好像这个人完全属于他一样。
他弯腰俯身,温柔握住鱼戏舟被雪冻得冰凉的手,“不冷吗?”
鱼戏舟转头对他一笑,“不冷!我好开心呀”
一双清澈干净,如同稚子的双眸,又亮又黑。
雁绥君心脏蓦地漏跳一拍,柔声问他,“为何开心?”
鱼戏舟数着手指,一一列举,“下雪了,喜欢下雪,能回家了,和殿下做朋友,脖子也不疼了。”
他笑得开心,从雁绥君的视角看下去,刚好能看到他锁骨上的痣,上药的时候,就已经抚摸了许多次。
雁绥君的喉咙滚了滚,伸手将他披着的大氅拢得更紧了,“不要着凉,我抱你进去好吗?”
他将鱼戏舟视同珍宝,一字一句都是细细斟酌后说出,唯恐惊扰了心上人。
可惜鱼戏舟并未开窍,摇头,“我能自己进去,但里面有些热,我想在外面待会。”
雁绥君想说不行,你病刚好,不能在雪地玩,可看着鱼戏舟的眼睛,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转头脱下自己身上的雪白狐毛大氅,垫在鱼戏舟的身下,又嘱咐护卫撑伞在旁边。
“没事,想玩就玩吧。”
种种行为,又怎能不被其他人知晓,落在别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思,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白桦学子都知晓了,当然夫子们也知道了。
曲凌怒气冲冲想要去找雁绥君,被许探雪拦下了。
“你去了,雁世子也不会听。”
曲凌咬牙切齿,“小舟还小,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定是雁世子诓骗了他!”
许探雪叹息一声,“那又如何,你我皆知那位雁世子性子偏执,何况我从几位学子得知小舟曾经每日给雁世子送礼物,如今的情况,恐怕是你情我愿。”
“那也不成!”曲凌很反对,雁绥君处于权力的漩涡中心,他不想鱼戏舟也受到牵连,“他们年少无知,什么也不懂,只顾一时情爱,定会酿成大错。”
许探雪的想法完全和他相反,但他现在说出来,曲凌只怕要气的整晚整晚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