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探雪赶紧扶着他起来,犹如小鸡护崽,挡在五个学子身后。
一声冷呵从不远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左观言驾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长队的人。
“放肆!”
男人骑在白马上,一身白衣大氅,面如冠玉,俊美无双,素来温和平静的双眼,此刻却有些阴沉。
他一来,所有守卫都跪下了,那位将领更是被人重重踢了膝盖,压在了地上。
左观言对许探雪行礼,“让夫子受惊了,是学生管辖不力。”
许探雪认出了他,有些诧然,“观言…你怎么在此?”
“学生是益州新任郡守,一时仓促,未曾布告。”
许探雪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原来是这样。”
左观言的目光在鱼戏舟的身上停留片刻,看到他那白皙脖子上的红痕,偏过头对护卫道:“将此人拖下去,以军法处置。”
他走近一步,盯着低头的鱼戏舟,语气关切,“这位学子,你没事吧?”
鱼戏舟根本没有抬头,也没有认出他是谁,只是摇了摇头。
许探雪摸了摸鱼戏舟的头,“他为护我,得罪那将领,刚刚差点被杀,怕是受到惊吓,我等先离去了,这些粮食便留给你们吧。”
左观言皱眉,“不可,既是白桦书院的东西,我等怎能夺取,这是军风不正的缘故,学生在此向诸位致歉了,学生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们确实需要粮食,许探雪便没有拒绝,带着一众学子离开了益州。
茫茫白雪,鱼戏舟的背影藏在其中,却还是那么真切。
他很纤瘦,眼睛好看,皮肤雪白,笑起来脸颊有些肉,不过,近来他似乎又消瘦了许多。
每一次去摊位,都能看见他笨拙又热情的招呼客人,认真记下客人的喜好,面对客人的问题,总是很认真的回答,即使在很忙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敷衍。
他好似不起眼,又好似十分显眼。
左观言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一幕,眸光沉了沉。
鱼戏舟到底受到了惊吓,一回去就晕倒了,并且迅速发起高烧,他嘴里呓语不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脸也被烧的通红,泛起如枝叶生长的白色纹路。
“我已经让人去寻他的叔叔了,但也要明天赶回来,”许探雪目光担忧。
柳妙手盯了那白色纹路半晌,神情凝重,鱼戏舟的脸上怎么会这样?
“雪来了,雪来了,”沈玉阙从外面端来一盆干净的雪。
柳妙手赶紧把锦帕放进雪里搓了搓,旋即放在鱼戏舟的额头,“夫子,我们可有药,这得吃药才行。”
许探雪道:“有的,来的时候担心有意外,带了一车,若是能用得上,我现在就带你去。”
“好,”柳妙手点点头,把手里的锦帕递给沈玉阙,“这里就交给你了,每十息换一次。”
“我记下了,你放心,”沈玉阙不敢马虎,认真地应下。
屋顶的雁醉透过缝隙去看,视线落在鱼戏舟的脸上,看出了一点不对劲,忽然,他恍然大悟,这是人皮面具要裂开。
能把面具烧的裂开,情况不容乐观啊。
旁边一直有人在不停换锦帕,雁醉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下去,只能干着急,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主子失了如此大才,不怕他生吞活剥了才怪。
与此同时,雁绥君再次收到了鱼戏舟的信。
信的开头一如既往是,月亮殿下,安好。
—殿下,你没有给我回信,我不知道你是否收到,是否看过,殿下,我好像很笨,对你一无所知,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其实益州的山贼根本就不是山贼,这和话本里的一点也不一样,夫子告诉我,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用眼去看,我牢牢记下。
—益州发生了很多事,山下都不安全,我们都搬到山上了,天气也变得很冷很冷,殿下,秉泽会很冷吗,他们说你身子不好,希望殿下不要受寒。
—写下这封信时,其实我很害怕,殿下,你收下我的礼物,却不肯理会我,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打扰殿下,也害怕殿下对我生厌,所以从来不回应我。
—殿下,我想要和你做朋友,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做朋友,但殿下也许不需要我,但我自私的在心里已经把殿下当成了好朋友。
—话本里说,我这种行为是不顾对方的感受,一意孤行,我深感抱歉,殿下,我为自己的愚笨和打扰道歉,殿下,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会再写信了,对不起殿下,希望殿下不要讨厌我。
信满满三页,害怕和对不起,打扰,这几个字眼重复了很多次。
雁绥君握紧纸张,心口发麻,说不出是气,还是悔。
“立刻启程,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