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沼一直在下雨,盛以航几乎没觉得太热,穿着薄薄的长裤短袖也不太会出汗。但是山城不一样。几乎是在下车的一瞬间,他脸上就蒙了一层汗。
三个人进了枢纽站室内的那一刻几乎同时长叹了口气。许可看着盛以航道:“在南沼待了几天,都快忘了夏天是什么感觉了。”
盛以航点点头。两个人开始商量去哪里吃饭。枢纽站内就有公共的食堂,但是需要提前预订。他们都没有预约,显然是吃不上了。
盛以航提议,“先去幽夜小径吧,附近总会有吃的。”
二人同意了。然后他们去到枢纽站外坐面包公交。阳光照射在裸露的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缩起手,藏到背包后面。
山城跟南沼不是很一样。城如其名,这是山特别多,地势也上下起伏不定。城市磁轨不能用在倾斜度过大的地势上,南沼地势平坦,城市磁轨基本上遍布区内;而山城的磁轨大部分建在高架桥上或者地下,但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南沼那么方便,因此市区内偶尔也可以看到自助租借的电动滑轮车的租借点。
他们的目的地在枢纽站附近的一片较为繁华的商业区中。脚下的街道位于山脚,向上看可以看到有往山腰和山顶去的小路。
目力所及范围内,有几十个人稀稀落落地分布在不同的地方。当然这种程度的繁华也只是对于云下的情况而言,若要与威尼斯云的人山人海比,那还是差得远了的。
盛以航没有说错,这附近确实是有吃的。他们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馆解决了午饭,继续前往幽夜小径。
三个人在路边沿着屋檐拢下的阴凉处走,但几乎无济于事。山城的太阳并不在乎它的光芒所笼罩的子民是否感谢它无边的威力,盛以航每吸入一口空气,都感觉自己的气管有一阵暖意,浓稠得令人窒息。
幽夜小径在步行街中间广场的边上。比起威尼斯云上一个店占两个位的霸气,现实中它的店面倒是低调得多,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和一扇窗从一片店铺中露出了头。
店内光线很暗,顶着外面炙烤般的阳光,盛以航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门面的装修倒有一脉相承的特色,复古繁华。
许可在前面推门,盛以航跟在对方身后,随手戴上了过滤口罩。他瞥了一眼门楣上挂着的黄符,上面应该画的是道教的符号。铜质门把手已经被摸得包浆了,漆掉后的本体发着铜黄色的光。
这家店应该已经有点年头了。盛以航想。
凉气从门缝中渗了出来,盛以航最后一个进门。他伸手挡了挡门,然后轻轻关上。
过了几秒,眼睛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一眼便看到吧台背后墙上摆的那一个人头,以及像瀑布一样长长的从上面倾泻而下的乌发,发丝光泽细腻真实,让人一时分不清人头的真假。
好家伙。盛以航愣了一下。这是真的人头吗?人头标本吗?摆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地上的木板踩起来有咯吱的声音。进门后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副精致的白线黑底的星盘刺绣,吧台上摆着一架结构非常精巧复杂的浑天仪,房间中央有一部通往二层的楼梯,墙上摆满了不少让人看着不太舒服的画,但画的内容又说不上有多么奇怪,内容皆没有具体的形体。其中一个角落的木桌上摆了几只流满烛泪的蜡烛,墙上钉了不少木墙架,上面摆着一些照片,相框上一丝灰也没有,显然有人会时常去打理它们。
许可走到吧台前,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盛以航这才发现吧台后趴着一个人。
门上有挂铃。他们推门进来时,门铃也发出了叮铃声。作为一个敬业的打工人他也应该醒来了。不过直到许可用力地敲了第三次,对方才慢慢醒转过来。
那人抬头迷茫地看了眼许可,睡意朦胧的眼睛下方是乌黑的眼袋,看得出来似乎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他“哎呀”了一声,重新扎着睡散了的小辫子,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欢迎光临哈!几位客人呀?”
“三个。不过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来‘喝茶’的。”许可朝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你懂的”的眼神。
“哦哦,是来参加茶会的,欢迎欢迎。”男生听懂了他的暗语,笑着摸了摸头,“哎,不过我听说你们是四个人呀,还有一个人呢?”
“其实是五个人,但是另外两个人因为城际磁轨出了点问题,暂时还赶不过来。”许可说,“你是店长吗?”
“不是,店长被大老板抓走了,我是代班的。”男生苦恼道。
两个人掰扯了一会儿,许可突然开口问盛以航道:“你想现在简单在线上碰一下头,还是说等到店长还有教授她们到了再说?”
盛以航问:“店长什么时候回来?”
“呃,我不知道啊,”男生又摸了摸头,“那要不你们还是线上约吧。你们想在包间还是就在外面?这里白天几乎没有人来,大家都在上班,得等晚上下班才会开始有人。”
盛以航走到桌子边上,拉开一张椅子,“就在这吧。”
许可和许巧也凑过来在桌子边上坐下,吧台后的男生看他们似乎不再需要他,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趴下了。
许可坐下之后,看着盛以航道:“你有什么打算?”
“先看看你们都说些什么。”
于是许可开始联系佩洛斯教授和柏灵星。没过多久,许可接了个电话,然后转为手环输出声音,把手环的声音调到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
“灵星?你刚刚说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许巧也喊了一声:“星星姐!”
“巧巧也在啊。”那位柏灵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但听到了许巧的声音,一下子便变得雀跃起来,“不好意思啊许可,谢谢你打电话过来救我一命,但我现在可能没太多空。就是,啊我今天早上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没想到居然会应验在我身上。其实我和教授也是早上出发的,之后磁轨有问题停了,我在‘关系’上是这么跟你说的,但事情不完全是这样的。
“磁轨一开始是通报说轨道检修,然后我们就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磁轨又说了一遍说检修,让我们耐心等,有人要回去枢纽站就联系AI乘务。本来到这里还好好的,结果没过多久,我去厕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前面的轨道断开了。”
断开?盛以航突然产生了模糊的既视感。
“啊?什么情况?”许巧问。
“我也不知道,而且听说是裂开了非常大的一条口子。前一天还好好的,似乎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柏灵星十分忧虑,“所以如果我要去山城的话得绕个道。我看看明天他们能不能想个法子出来,不行的话我们就先去南边的区,再去山城。”
“那你现在回到住的地方了吗?”这次是许可问的。
“还没呢,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关键。”
你说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到关键吗?盛以航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