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走出去,她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险些站不住。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一个白色的身影跪在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兵身旁,大半个身子趴在士兵身上,旁若无人地放声大哭。
有人及时扶住了她:“爱玛,那不是鲍曼少尉。”
雪夜里,女孩的声音破碎:“我认得那个士兵,他是鲍曼少尉手下的施密特,他回来了,卡尔呢?”
施密特的遗体回来了,卡尔呢?
巴登的声音低下来:“他还活着,我带你去找他。”
“好!好好!”
刘莹莹抓住巴登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你带我去找他......去找他......”
相隔数十天,她终于再见到他。
手术区外,卡尔躺在病床上,衣服被剪开扔在地上,一团团血衣触目惊心,他的前胸被炸得血肉模糊,满头满脸的暗红色血迹,远远看就像一个血人。
刘莹莹趴在病床边看他,眼泪一滴滴落下去,打在青年紧闭的眼皮上,她伸出手,固执地去擦他脸上的血污。
约翰妮垂手立在一旁:“爱玛,和卡尔说说话吧!”
女孩闻声猛地扭头看过来,约翰妮不忍与她对视,也不忍再看病床上的人,移开目光艰难道:“他还听得到,你想说什么,都说给他听吧。”
刘莹莹泪如雨下:“约翰妮医生,求你救他。”
手指颤抖地伸向男人鼻下:“他还有呼吸的......”
“约翰妮医生——”她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他,只要你愿意救他,他就一定能活下来。他不该死的,他才二十一岁,人生才过了四分之一不到,不该现在就死掉。”
“爱玛......”约翰妮面露不忍,她指指自己白大褂上的大片血迹,带着哭腔道:“卡尔是我的朋友,我拼命救过他了,可——”
后面的话,她不忍再说。
刘莹莹的脸一瞬苍白下去,回头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眼泪珠线一样滚落。
怎么可以呢?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呢?
不!不可以!
卡尔不能死!不会死!
刘莹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约翰妮将要离开时,猛地扑跪过去紧紧扒住她的胳膊,话未出口,眼泪就已哗哗而下。
这头的声响引得医疗帐内人纷纷侧目,约翰妮震惊至极,急忙想要拉女孩起来,却见她哭着摇摇头:“对不起,约翰妮医生。”
这么瘦弱的爱玛,不知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拉也拉不动,异常固执地抓着她的胳膊,哭着求她救救卡尔。
“我没有跪过父母,没有跪过神佛,没有跪过天地,今天我向你下跪,求你救救卡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她的眼里滚下泪水:“如果卡尔死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约翰妮内心大为震惊,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那是俄国人的错!难道卡尔死了,你的人生就到头了吗?你就不活了吗?”
“不,不会。”刘莹莹摇头,说:“从前是我不懂,只以为人生到了绝境,不懂得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要好好活着。”
她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如果卡尔真的死了,我更加会好好活下去,他从前希望我怎么活,我就怎么活!”
听她这样说,约翰妮气消了大半,再看她哭得几乎断气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愈发觉得心中大慟、悲伤难抑,一时觉得欣慰,一时又觉得命运不公。
她仰头,竭力忍住眼泪:“我答应你,爱玛。”
扒开刘莹莹的手,约翰妮抬脚走进手术区,吩咐护士:“让医疗兵把鲍曼少尉抬进来,立刻准备手术。”
手术区外,刘莹莹捂着嘴无声流泪。
对不起,约翰妮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