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两人一路无言。倒不是低温冻实了嘴巴,主要是天黑了看不清字,刘莹莹看着也不像暴露了就能坦然开口的样子,卡尔不愿意为难她,索性就闭上嘴,装了一路的沉默寡言。
他不说,刘莹莹就更不会说。
但卡尔也不是真就一句话也不想说,眼见医疗帐近在眼前,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刘莹莹。
“本来想明天给你也来得及,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下一场战斗也许等不到明天就会开始,放到我身上说不定就没了。”
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头瓶大小的金属盒子递到她面前:“美国的好时巧克力,要比军用的黑巧克力好吃很多。”
刘莹莹受宠若惊,愣愣地看着他。
见她反应不过来一脸懵的样子,卡尔知道等下去她也不会主动接过巧克力,干脆直接拉起她的手,强硬地把巧克力罐塞到她手里。
女孩的手冰凉柔软,被握住时本能向后缩。
卡尔故意板起脸:“好好拿着,掉了我可跟你过不去。”
他果然立刻收手。察觉到手里还带着温热的金属罐有向下掉的趋势,刘莹莹急忙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紧紧握住巧克力罐。
她抬头看他,一瞬之前的冷面军官已是满面笑意,眼底倒映着零零碎碎的光和小小的她:“爱玛,能够见到你还活着,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没有人能分享他的心情,再见到刘莹莹的那一刻,像有惊雷在平地炸开,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刘莹莹心头一跳,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卡尔看,她心慌得要命,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扛住拼命想低头回避的本能。
卡尔注意到她的变化,笑得更开心。
他说:“爱玛,这样就很好。”
她忽然心就更慌了——怎样很好?她安安静静活得不声不响,平稳过了三年不算很好,难道要......才算很好吗?
又听他说:“回去吧爱玛,约翰妮医生一定等着急了。”
刘莹莹于是点点头,往回走。
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又转身冲还站在原地的卡尔挥挥手,这才觉得心里舒坦点,继续往回走。
刚走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爱玛。”
自从在小木屋再见,他就再不叫她爱玛小姐,而是直接喊爱玛了。
他还有什么事吗?
刘莹莹带着心头那一点疑惑转过身,果然看到卡尔还站在与她道别时的位置,见她回头,笑了一笑。
他忽然提起三年前:“三年前把爱玛送到布拉格黄公馆时,我像约翰妮一样以为爱玛会跟着黄先生去美国,找到哥哥和家人,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他伸手比了比:“那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现在这么远。我以为等待爱玛的会是被人呵护照顾,却没想到等到了黄公馆遭袭击焚毁的消息。”
“刚刚我站在这里,看着爱玛走远,忽然就觉得虽然明天那么近,但也不是那么肯定的未来。”
为什么......要说这些?
刘莹莹惊觉他的眼睛亮得逼人,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巧克力罐,脖子却像被定住一样,僵硬低不下去,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提起三年前,她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觉得乱世无常、恍如隔世,心头不禁有些恍惚,只是卡尔——
她还在想该如何接他的话,就见相隔几步远的人忽然迈步向她走来——大概是被他今晚的感慨影响,她竟有一瞬间的错位,觉得这是三年前的黄公馆,他没有停在原地,而是向她走来。
刘莹莹还在出神,感觉视线被完全遮住,她略略回神,意识到这是卡尔的身高压制造成的,刚抬起头就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了她的脸,冻得她一激灵,紧接着便看到卡尔俯身低头。
她浑身一僵,动也不能动。
卡尔稍稍离开,看到她眼里满满的错愕,喉头滚了滚:“爱玛,我冲动了。”
刘莹莹先是垂眸,而后又抬眼看他:平静又温和,像是无声告白。
所幸极地够严寒,所幸天够黑,所幸没有星星月亮,所幸外头行人寥寥——没有人看见,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