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馆。
除了一开始卡尔和刘梧“妹妹”的出现在张梁、林静几人间引起过短暂的骚动外,客厅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与先前不同的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刘莹莹。
这就难免有些欺负人了,同样作为沉默的源头,张梁一众人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盯着东梦瑶看。
无非是看刘莹莹怯生生的不说话,畏畏缩缩地躲在个德军官后头,现在一个人在客厅,又是一副坐立不安的害怕模样。
大家都是中国人,你在一屋子同胞面前露出这副模样,是个什么意思呢?
刘莹莹害怕,是有原因的:卡尔和公馆的主人黄景瑜避开她谈话,说不定还会给刘梧打个越洋电话求证,到时候真相大白,只怕这就是她最后的时光。
别墅二楼,黄景瑜也确实在卡尔的要求下,给刘梧打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刚打出去就被接通了,很明显刘梧早有准备,黄景瑜跟他说了两句,就把电话递给了卡尔,自己退到一旁。
卡尔接过电话:“您好,请问是刘梧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刘梧不知说了什么,黄景瑜只看到卡尔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脸上也多了些轻松的神色。
“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
“请您稍等。”
卡尔把电话从耳旁移开,看向黄景瑜:“黄先生,关于爱玛小姐,刘先生想嘱咐你几句话。”
黄景瑜接过电话,刚和刘梧说了句话,一抬头就看见卡尔往房间外走,他有些诧异,放下电话想问,话到嘴边又变了想法。
他复把听筒贴近耳侧,嘴角勾了勾,换了中文:“你继续说。”
刚走出房门的卡尔脚下一顿:或许他该转身折返,全程监听那两个中国男人的谈话,并要求他们使用德语。
但——
他想到楼下那个瘦弱的姑娘,她像只受惊的小鸟,一路上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头总是埋得很低,不敢和他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可就在刚刚,他与这座黄公馆的主人上楼时,在他的身后,她的目光全程追随了他。
她一定很害怕!
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她的目光里全是恐惧。
卡尔沉默着,迈开腿。
他已经带给她许多痛苦,
既将分别时,他想给她一点信任。
另一处,黄景瑜问刘梧:“为什么说谎?”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刘梧语气平缓。
“一个小姑娘,身份不明,能从德军手里活下来,一定不容易。不过知道我的名字,就敢叫个德军官领着来认哥哥,不是胆大,就是走到绝路,没办法了。”
“她这么艰难,找到我也是种缘分,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帮。”
黄景瑜:“你倒是热心热血,帮人都搭上自己性命。”
刘梧笑:“我不像黄公子家大业大,随便漏点财都能泽被苍生,也就这副身躯这条命,全拼上去,能帮几个是几个了。”
“你就别贫了,我有事要问你。”
黄景瑜不想再跟他扯皮,直入主题:“你跟林静,散了还是没散?”
那头静默了一瞬。
“没散。”刘梧答。“不过——”
他叹口气:“也就一句话的事了。”
黄景瑜“嗯”了声:刘梧和林静不是一路人,和平年代或可安安稳稳走一辈子,志向相悖,也不过美玉一点瑕,不影响它还是块美玉。
但如今国家内外受困、群狼环伺,他们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这些话他不便说,但他不说,刘梧也知道。
果然,刘梧紧接着说:“从我决定要回国,她就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不吵不闹,但就是不说话。”
他长叹:“她这是想逼我,逼我别回国留下来,到现在,她也还憋着一口气,想着能让我回去。但是你知道,你知道的黄景瑜,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再跑出去的道理。”
“好!”黄景瑜说,因为刘梧的话,他胸口也有了些莫名激荡的情绪:“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我来替你善后。”
刘梧“嘿嘿”笑了两声:“还是黄公子了解我,知道......”
“知道你开口就没好事——”黄景瑜打断他,他食指轻轻扣着桌子:“时间紧,你长话短说。”那个叫卡尔的德军官还在外面,时间长了,他必然生疑。
刘梧心领神会,两人关系匪浅,也不跟他扭捏客气:“林静想避去美国,未必只把希望寄在我身上,她要是做的不过分,你就顺手帮帮她。”
“相聚一场,她想要的我给不了,推一把,还是行的。”
“你还真是——”
黄景瑜一顿,侧耳去听屋外的动静:有脚步声,难道是卡尔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