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照相馆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老板也很友好
P.P.S. 附上照片一张,】
恩里克迫不及待地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照片,翻到正面,完全哑然。
照片上是一个两鬓斑白的矮小男人,抱着一只梗犬,从拍摄的背景来看,大概这就是照相馆老板和他的狗。倒不能说来信人的身影没有出现,从店铺橱窗的反光中,能看到拿着相机的人,但哪怕恩里克拿出放大镜,也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将短短信件又反复读了几遍,之后坐到了桌前,字斟句酌,扔掉了好几张纸,终于写成了一封能读的,没有什么重要内容,只承认自己生气但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原谅了她,并希望以后时常通信。
从前也曾在夏令营童子军活动时认识朋友,说好分别后再联系,走后便全无音讯。可以说,这是恩里克·普奇收到过的第一封信,也是第一次和谁成为笔友,
奇妙的感觉,在白纸黑字中,感情纷飞。
他大概猜到,对于戈雅来说,信件是更省钱的方式,他想过将现金卷入其中,但从邮局的贪婪程度来看,唯一不会被动的恐怕只有烈士奖金,只好作罢。
至少,他知道戈雅去了哪里。她离开了南方,去到了北方靠近海边的位置,实在是很远一段距离,不过和此地相比,那边的生活是自由的,他很快了解到,戈雅在一家独立电影院里找到了一份检票的工作,在周末能免费看电影,周一和周五的时候,她就去平价超市里打工,能带回要处理掉的食物。
从前恩里克只看到她骑着一辆自行车,前后座上堆满了采购的食物,用她不应当承受如此重量的身体,蹬着车轮急行,但直到分离后通过文字,他才愈发意识到戈雅过着怎样的生活。
即使如此,她的信中依旧充斥着她对生活充斥的感情,所有让她快乐的事,没有悲伤。恩里克想,纵使母亲对阿拉巴家并非教徒一事有所排斥,戈雅未曾不是会被神明选召的一员,纵使她没有想过要进天堂,她还是会去到那里。
恩里克以同样回报戈雅,虽说他是有所控制的,信件总写得简明,偶尔也会有热烈的感情,说“如果她看到了就好”。
去到神学院的事,他也第一时间同她分享。
学院在隔壁的镇子,是寄宿制,普奇开始第一人住,节假日才会回家,他给戈雅留下了他的号码,戈雅会用公共电话和电影院的座机打给他,次数虽少,两人也在夜晚畅聊过。
神学院的生活格外宁静,老师们都是修士,同学们也友好相处,恩里克在身体上的残缺没有被施以同情目光,反而令他拥有了比同龄人更多的崇敬,因身体的苦难也是更接近神的一环,其后突如其来的治愈更是令他名声大噪,有人称此为“奇迹的降临”。
恩里克没有对学校里的人提起迪奥的事,是否要和戈雅说,他考虑过,但不知怎么,她在电话里说“身体可能到了自然痊愈的时候”时,纳骨堂中的存在就在他的脑中淡化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和戈雅的通讯方式逐渐由信件转向电话。戈雅说只要她继续保持在学校里的成绩,就能申上奖学金,加上存款,再借些不会构成还款压力的助学贷款,她就能顺利地去到大学,这是1988年的事,在恩里克知道他的异卵双胞胎还活着后不久。
戈雅的语气欢快,他不想因此影响她的心情,加之保密义务,使他动摇,他无法将事情告知任何人。
“怎么了,”电话那头,戈雅询问,“最近学习很累吗?”
“没有,和往常一样。”
“可是你好像没精打采。”
“……”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如果……”在心中千回百转,恩里克开口:“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见,能成为一家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些时刻。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只有,还是有,就取决于当事人了。”她顿了顿:“在圣书里遇到什么难题了么?”
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和少年没有半分关系。她知道,少年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中,从父母到长辈都是正派人士,不会有其他扯不清的血缘。
“算是吧,我要好好想想。”恩里克说。
随即命运开了一个可谓巨大的玩笑,佩拉和本应死去的多米尼克成为了情侣。
随后,一切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当恩里克离开医院,参加佩拉的葬礼时,他的心仿佛已坠入暗黑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