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案子啊,过来。”楼双朝他招招手,从罐子里夹出颗糖来,“新做的桂花糖,给你吃一颗。”
夏时泽嘴里含着糖,说话嘟嘟囔囔的,“谢谢哥哥。”然后就偃旗息鼓了,只坐在桌旁,用手拨弄着装糖的罐子。
他是断然不敢去质问楼双的,只会自己无措地坐着。
我又做错了,不该问的。
“你要是想吃,就再吃一颗,但可不能吃多。”楼双抬起头看着夏时泽,见他神情反常便警惕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撞见谁了?”
楼双走到他身旁蹲下身,“跟兄长说,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夏时泽往楼双身边缩了缩,“没有谁。”
“胡说,自从带你寻亲回来就不对劲了,是不是,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怪我思虑不周,应该陪着你一起的。”
夏时泽低头,神色全然浸在阴影里,有几缕发丝跑到额前,楼双伸手帮他拨了回去,才站起身非常熟练地把人搂在怀里,“怕什么?万事有我在呢。”
嘴里桂花糖还没化完,夏时泽就趴在楼双肩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他歪过头去,侧着脸,不让眼泪留到楼双衣服上去,“我错了哥哥,我不该信他的,但是……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找回了一点安全感,夏时泽从楼双怀里抬起头来,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他说我父母是内卫杀的。”
他的牙齿都在发抖,明明是初夏,但总有止不住的寒气从脚面往上涌。
夏时泽是真的害怕……恐惧的来源太多了,交杂在一起,让他难以区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说出来的代价,但他还是说出来了,他用一种几乎绝望的姿态来向楼双求救。
他疑他,但他又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上。
他在用自己给楼双投诚。
楼双突然笑了,不是以往那种轻笑,他很少有如此鲜明的情绪表达,他拍拍自己怀里的夏时泽,轻轻把他的头抬起来,双手捧住夏时泽的脸,拇指食指用力,捏了他一把,炯炯地看着他,“那你怎么还告诉我了呢?”
楼双的疯此刻终于露出冰山一角来,他看着夏时泽脸上被他捏出来的红痕,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他盯着夏时泽,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微微蹙着眉,“别哭……别哭。”也顾不上拿帕子,用袖口给他擦干眼泪,“好孩子,好孩子,怎么会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应该陪着你进去的。”
楼双在控制不住的兴奋,这种情感对于他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高兴对方乐意坦诚,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赌对了。
这场拿他的命当赌注的游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夏时泽绝不会是系统口中,只知杀戮的怪物。
真好,真好……
他轻拂过夏时泽的脸,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认认真真把他看了一遍。
今日夏时泽没着易容,还是他原本的模样。
五官带些棱角,俊眉修目,透亮锋利,自然带着些冷气与凄寂,如今眼角泪水却还未干,眼圈还是红的,哪有什么杀气什么冷峻,就只仰着头缩在他怀里,手指扣着他的胳膊,着急想解释。
楼双伸出一只手指,贴在他鼻尖唇前,“没关系,不说也可以,不想说可以不说,有你刚才那句话就够了,我信你。”
他打横把夏时泽抱起来,走了几步,放到榻上,还不忘把糖罐给拿上,“休息一会儿,别怕,我在呢。”
夏时泽好像还未从巨大的情绪波动中出来,又或者是始料未及,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楼双,然后悄悄点了点头。
可爱。明明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偏偏性格这么可爱。
楼双又笑了,他拿来软枕给夏时泽靠着,语气幽幽,“真少见,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身边来。”
夏时泽眨眨眼,巨大的惊喜已经把他冲昏了,但他还是精确捕捉到了关键词。
身边。
他现在也算得上是兄长的身边人了。
一想到这儿,耳朵又偷偷红了,把自己往薄毯里缩缩,盖住发红的脸颊和耳朵。
他真不该,随随便便就信了一个外人的话。
是他对不住哥哥。
楼双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官袍穿上。
“兄长要去哪?”夏时泽半撑起身子来,也顾不得挡脸了,急切地问。
“给你报仇去。”楼双语气轻松,好像在说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我与兄长一起……”话未说完,一根手指抵在了他额头上,轻轻把他戳回软枕。
“实在想去也行,但不是今天。”楼双笑意盈盈,今天说不定要见血,实在不适合小孩过去。
楼双非常顺利地遗忘了,夏时泽之前是当杀手刺客的,他可不怕这些。
“等我回来,晚上给你烧鱼吃。”楼双摸摸夏时泽的头,然后转身拿上佩剑,戴上面具。
这时他是内卫指挥使了,剑锋落下的是阴沉的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