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留在茶几上的离婚报告还被他放在床头,孤冷冷地搁在那儿。
贺岳铖身上的衣服大了一圈,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他伸出自己的双手,还是不认命似地微微动了动。
双手稚嫩圆润,光泽又Q弹。而他自己的手分明骨节分明且漂亮。
他再一次走进洗手间,冷着脸第无数次踩在凳子上,沉眸盯着镜子中的陌生人。
不对,应该是熟悉的孩童。
六岁的他。额头上还带着一小道新鲜的红疤。
这是他六岁时被弟弟给划的,他亲生父亲从外面领回来的弟弟。
镜中的孩童脸庞白皙稚嫩,可整张脸始终沉着,散发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气质。
他本以为自己没休息好,神志不清,后面又安慰自己会变回去的。可一连四五个小时过去,他还是这样。
贺岳铖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走回卧室。
先是消息通知自己秘书过来,而后又点开微信页面,打开和宋衾的对话框。那个问号停留在六分钟前,此外再无消息。
贺岳铖脑海中几乎能还原出她此刻坐在餐桌前冷着脸等他下去的样子。他绷着脸,犹豫一瞬后,还是编辑消息发出:麻烦通知阿姨下班后,来二楼一趟。
宋衾瞅了发亮的手机屏幕一眼,看清内容后,往二楼狐疑探去,再度发过去一个问号。
贺岳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二楼。
贺岳铖抿唇,难得有几分哑口,只默默打下两个字:麻烦了。
确定贺岳铖没在和她开玩笑,宋衾眨了眨眼,冷声道:“陈阿姨,晚上我和岳铖有事,您先回家休息吧。”
她和贺岳铖都不喜欢有外人住在家里,且工作日除了早餐,几乎不会在家中吃饭。
请的阿姨都只工作日早晨来备早膳,休息日备全天的饭食。偶尔周末有晚宴,她们会提前通知。
这个家亦像一个小型运转维系的机构。她和贺岳铖是这个机构的合作开发者,共同经营。
陈阿姨向来朴实勤快,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应了声“好”,简单收拾收拾自己带过来的菜篮子后,关门离去。
桌上饭菜还热着,宋衾也没什么心思吃,她再次看了二楼一眼,静悄悄的。不仅是二楼,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
宋衾只回了条消息:阿姨走了,我现在上来。
她倒要看看贺岳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岳铖手机一连响了两下,一道消息来自于他的秘书:好的贺总,我这就过来。
另一道消息来自于宋衾。
贺岳铖再度扫了床柜上那封离婚协议书一眼,协议书昨晚被他翻开过,宋衾还好心留了支笔在桌上。
他随意翻开看了几页,打开笔盖想签字,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烦躁。或许是酒意上头,他随手将协议书拿回了二楼。
屋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贺岳铖尚且有些犹豫,真的要让宋衾知道吗?
可他也瞒不住她。两人毕竟同栖在一处屋檐下。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只有在她的掩护下,他才能安心治病。
是的,贺岳铖坚信是自己病了。
宋衾敲了两下,隐隐约约听间门内传来一声“进”。声音被门压住,有些闷小。
她推门而入,屋内并没有开灯,黑暗得有些压抑。
借着走廊的灯光,宋衾瞧见坐在床沿边的身影,小小一团。她一瞬间警觉起来,贺岳铖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小孩儿?是小孩还是……
宋衾下意识退后几步,脑内瞬间开始回思这半日贺岳铖的反常。难道是小鬼上门把他给吞了?如今又用贺岳铖的手机勾引她上门?
“是我。”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那儿传出。
是活人的声音。宋衾冷肃的眼眸瞬间放松下来。
她啪的一声打开卧室开关,盯了坐在床上的小孩儿一眼。简直是贺岳铖的缩小版。他的私生子?
如今这是准备离婚,一切和她摊牌?
不过看着五六岁了,她和贺岳铖才结婚两年,是她们结婚前就有的?
宋衾冷眼,贺岳铖竟然瞒着她有孩子?他不知道万一被媒体发现,会对她有多大的损失吗?
贺岳铖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激得有些睁不开眼。待适应后,宋衾的质疑接踵而来,“贺岳铖是你父亲?他人呢?你母亲是谁?突然接你回来,什么意思?……”
宋衾站在床尾,沉着脸看他。两年的默契,贺岳铖几乎能猜到她发散的思维已经歪到了天际去。估计已经脑补出一连窜什么‘带球跑’剧情。
他抿了抿唇。半天没出门,又没喝水,他的浅唇干涩得有些发枯。贺岳铖再度开了口,有些勉强道:“是我,贺岳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