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衾盯着面前的男孩许久。男孩面色白皙软嫩,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一双眼圆大明亮,像两颗黑曜石般闪,只眼眸有些发沉,颇有一种装深沉的感觉。
她不由得伸手想捏住他的脸,却被贺岳铖躲开。
可宋衾是什么人?她上前两步,手疾眼快地捏住贺岳铖脸颊,柔软稚嫩的手感让她终于有些真实感。
宋衾半是感慨半是反问,“你真是贺岳铖?”嘴上问着,心里已有几分肯定。
贺岳铖皱着眉头从她手中挣扎出来,冷冷“嗯”了一声。
宋衾同他拉开些距离,没再继续关心他怎么突然变小,反而莫名其妙来了句,“二楼厕所在哪儿?”
贺岳铖淡漠着脸,伸手指了指衣帽间。
门嘭的关了,贺岳铖可不相信宋衾真的突然想上厕所。门缝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压抑又放肆地笑,他忘了和宋衾强调,厕所门不隔音。
十分钟后,宋衾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淡然走出厕所。她瞥了床头的文件一眼,义正言辞道:“到底什么原因?有解决办法吗?”
贺岳铖不想看见她,整个人缩回床上。闷声从被窝中传来:“通知了秘书,在来的路上。”
宋衾好歹还算有些良心,对于向来沉稳自信的贺岳铖来说,此时的他想必很无助。
她坐在床尾,目光不自觉又扫了床柜上的协议书一眼。
秘书来得很快,冷明柏备有别墅的钥匙,自行打开门上了二楼。
看见坐在室内的宋衾时,他眉头微动,只颔首道:“宋总。”两人形婚的事儿他亦知晓。
宋衾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看看自家那快愁得抑郁的贺总。
贺岳铖只通知他尽快赶来,但没说什么事,冷明柏此时还有些困惑。贺总一向不会紧急传唤,除非出了什么要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床头坐着一个小孩,此时正沉着眼看他。那目光甚为熟悉。
冷明柏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贺岳铖再次重复道:“我是贺岳铖。”
见冷明柏愣在原地,宋衾好意出声,“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贺岳铖。”
贺岳铖瞟了她一眼,抬眼重新看向冷明柏,“替我联系私人医生,我要做最全面的检查。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冷明柏还没理清一片混乱的大脑,只习惯性地应是,等耳边传来医生的声音时,他才回神,替贺总约身体检查项目。
待重新进屋后,贺岳铖沉着脸让冷明柏调整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今晚的某奢牌晚宴肯定去不了了,明天的参观活动也取消。至于工作日的安排…….
贺岳铖头疼,他向来喜好按计划行事,如今身体的变化几乎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变回来。
冷明柏工作效率极高,了解贺总当下处境后,快速在平板上调整计划,“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都为您往后调整。医生那儿预约明早九点进行身体检查。”
“到时我开车来接您。”
冷明柏来得快,走得也快。
屋内又剩下贺岳铖和宋衾两人。宋衾想了想,自己好歹还算是人家法律上的妻子,应该表示些什么。
她关切道:“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上来。”
贺岳铖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可耐不住宋衾温声关切。两年来,两人难得如此温情。
他慢慢喝着汤。宋衾坐在床侧宽慰道:“总会有办法的,慢慢来。冷秘书能力强,办事能力也高,交给他没问题。”
宋衾向来不是爱说废话的人,贺岳铖抬眼盯了她一眼。
果然,她紧儿开口道:“我们离婚的消息可以暂时瞒着。至于离婚证,交给律师去办,你不用露面,毕竟现在也不方便。”
她认为自己颇为体谅人,怕贺岳铖觉得她雪中送冰、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甚至还放缓了语气,又亲自替他热好一桌子饭菜。
“贺总觉得如何?”
贺岳铖眼睑微动,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意味不明的眼。听完宋衾的话后,他只故作思考的模样,放下碗筷。
怕他心里难受,宋衾好意将碗筷收拾到床尾的玻璃桌上,徒留贺岳铖小手抱着的那碗冬瓜汤。
还没等宋衾转过身来,后面传来一身被褥掀动声,她转身,眼睁睁看着贺岳铖端着碗下床,一“不小心”,碗没握住,汤洒在床头的协议书上。
宋衾:好龌龊的演技!
贺岳铖无辜站在床头,睁着一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宋衾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没事儿的贺总,身体最重要,您没摔着吧?”怎么不摔死你!
贺岳铖拿起被汤泼湿的协议书,吃惊般“啊”了一声,糯声道:“湿透了。”
他翻开最后签字的那一页,宋衾的大名被油腻的汤底浸透。贺岳铖转身看向宋衾,眼带抱歉,“不好意思,恐怕这个文件不能用了。”
宋衾嘴角勾出熟捻的弧度,“没关系,家里就有打印机,我去打一份就行。”
“贺总好生休息,我不打扰你。”
语罢,她懒得看那汤底溅得到处都是的床头,也不管玻璃桌上的碗筷,径直出门回三楼。
今早经历的时期太魔幻,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二楼又恢复寂静,贺岳铖捏着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眨了眨眼,指尖捏住的位置正好是宋衾签名的位置。看得出来她签得很潇洒,笔珠在纸上留下墨黑凌厉的划痕。
贺岳铖顿了顿,将离婚协议书撕碎扔进垃圾桶。又将碗筷端去一楼厨房。洗漱完毕后再次上床,午睡前他心底还想着,一觉醒来一定要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