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以后也不需要去锻炼了。”
因为雨终于停了。
“而且。”舌尖上的甜被她绕下去,陈垚舔了舔唇,两手交叠撑着下巴尖,她偏了头眸光璀璨,粲然一笑:“以后晚上也可以出来玩。”
“你想去哪里?”
“夜市,元宵节逛灯会,七夕节看烟花,还有……还有的等会儿在想。”
这个不用着急,因为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想。
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想,去玩,去尽兴地长大。
……
“学校建议,走读的同学在高考那几天留校住宿,每年都有同学睡过头错过考试时间……”
旷怡点击下一页PPT,这大约是她给这群孩子开的最后一次班会,照例是没有什么人听的,台下的翻页声,写字沙沙声一直没有停过。
马上就要高考了,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争分夺秒做最后的冲刺。
旷怡停了一下,伸手扶住眼镜,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就算没有睡过头,从家里走到考场,路上难免不会发生意外,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情,2020年贵州安顺公交车坠江,车上12个高考生,死了5个,剩下的都送进医院治疗……老师朋友的学生就在那辆车上。”
“多可惜啊,多可惜啊,辛苦了那么久,明明马上就熬出头了……就这样死掉了。”
写字声小了下去,班里最活跃的体委率先抬起头来,看见旷怡伸手擦拭着眼角,连忙转开话题道:“老师,高考那天你会穿红色的旗袍来送我们吗?”
“为什么要穿红色旗袍?”旁边的女生问她。
“当然会的,旗开得胜嘛。”旷怡笑了下,又说:“不止我会穿,到高考那天,学校所有老师都要穿红色的衣服,喜庆,博个开门红。”
“老师穿旗袍很漂亮呢……”
话题就这样转了过去,旷怡继续把PPT讲完,讲到最后一页,正好响起下课铃。
留校住宿吗?
陈垚收拾着书包,外面乌云密布,看起来又要下大雨,估计高考那几天也会下雨,来的路上的确不太方便。
回去跟何秀梅说一下吧。
周清今天没有来学校,可能是因为换季,他前段时间感冒,昨天发起了高烧,今天就请假在家休息。
今天是陈垚一个人回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雨水忽的落下,渐渐成倾盆之势,狂风怒吼,云脚低垂,压得人闷沉。
陈垚把裤脚挽起来,然后撑起伞向公交车走去。
路上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因为下雨,公路上堵车,汽车鸣笛的声音也搅和在雨里,亮起的车灯在雨里模糊成团状光影。
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
雨下的大了,陈垚不敢走太快,怕摔了也怕撞到电瓶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总在想周清在做什么,他应该已经退烧了吧?
数学老师留的卷子要给他带回去,旷怡说住校的事情也要跟他说一下,还有……
陈垚的思绪蓦地一清,感觉到有人在接近她,那人的脚步声很重,即使是在雨里也显得闷重。
她回过头去,黑压压的人群,各式各样的伞,看不清是谁。
绿灯亮了,她立刻转身走进人潮里,往马路对面走去。
到了对面,她调转方向,往前面的公交站走去,顾不上雨水飞溅,地面打滑,她马上小跑起来——
“唔!”
陈垚的口鼻都被捂住了,一股极大的力量扯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公交站旁的树木里带去,后面是居民区,遍布着七拐八绕的小巷子。
被拖行着,陈垚无法扭头,看不清那人的脸,她用力去咬那人的掌心,听到后面一声闷疼,然后曲起脚,狠狠地往后一踹。
一下,两下。
那人被踢得疼了,终于松开手,她瞬间往地上摔去,张开两只手向下缓冲。
疼痛在刹那间袭来,铁锈般的气味在潮湿的雨气里蔓延着,但陈垚来不及去处理擦破的手臂了,这是她唯一逃跑的机会,她必须马上起来,马上——
她立即站起来,带着湿掉的衣服,沾满泥土的伤口,连书包也来不及捡,就要往外面跑去,跑到人群去——
砰。
脚下一滑,她重重地摔了下去,受伤的手臂再次划过粗粝的碎石,隐约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伤口里有碎沙,而碎石上沾着血。
“还敢跑——!”
陈垚的脸唰地一下变白,因为越来越疼的伤口,因为这个声音——这个一直在她噩梦里重复出现的声音。
她张口想喊救命,声音泄出的瞬间再次被人捂住口鼻,被抓住头发提起来拖行,直到进入一个小巷。
雨下的越来越大,她浑身都湿透了,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但她仍然能判断出眼前的人是谁。
眼前的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在她耳边怒斥着脏话,杂种,婊子,下贱货。
坐牢几年,他衰老了不少,但仍然是一道耸立的黑影,站在她面前,扎在她心里,挥之不散,永远不散。
是陈和顺。
陈垚勉强睁开眼睛,近乎绝望地想着。
是陈和顺。
他提前出狱了。
他回来复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