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卫点点头,闷声道:“郎君让我给大娘子说他再不玩一玩就要娶妻了,称现在多抱抱周氏酒楼新来的那些香软小娘子,今夜也不回来了。”
范巧圆嫌弃道:“你看我就说吧,他还没娶妻就这样了以后定然三妻四妾往家里抬。乐儿你可千万别嫁给他,不然有得苦吃”
“不会,我还是很惜命的。”陶乐伸头见小侍卫进府,拉着范巧圆直奔周氏酒楼。
周氏酒楼花大价钱在莲心湖旁建了三层高的楼阁,入门便是歌伎弹奏演唱,中空楼阁不管在哪里都能看见台上的歌伎,像是学了汴京某正店作风,虽不似那般繁华,但在苏县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听闻周氏酒楼和玉春楼有许些相似,谢郎君是从汴京来的,看看它与汴京那处的相比可如何?”
一位书生打扮的郎君看着谢珏,说完又撇了一眼同样在一旁的周郎君和范郎君,说完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谢珏支起一条腿靠在椅背上,声线慵懒低沉,随意中带着一股痞气道:“学得个四不像,甚是无趣。”
周小郎君微微笑道:“谢小郎君说得是,周氏酒楼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与玉春楼根本没得比。”
谢珏嗤笑一声,转着酒盏看里内的浊白清酿,“照猫画虎的可不止酒楼,你这招牌怕也是从哪处偷来的吧,开个酒楼处处都是从别人那里拿,听说商人最讲究名声信誉,也不过尔尔。”
这句话将在座的几位郎君都弄的不知所措,被偷了酒方的范掌柜儿子范维君低着头不语。
在座这些公子哥往日都是去范悦酒楼吃酒,一吃便知周氏酒楼的招牌和范悦酒楼的一模一样,但碍着周氏酒楼背靠县尉,皆是当作不知,唯独只有谢珏敢肆意撕开他们的面子。
周郎君面上有些发红,尴尬道:“那老师傅见我们这儿待遇好,便带着方子找来了,这么好的酒被关在那小酒楼里不是可惜了,我们将其收来,还卖便宜些,不是正好可以让更多人品尝到这样的佳酿吗?你说是吧,范郎君。”
范维君面无表情道:“你说是便是吧。”
谢珏撇了两人一眼,不屑道:“嗤,冠冕堂皇,处处学得四不像,倒是将汴京那些虚伪做派学了个一模一样。”
气氛越来越令人坐立不安,起头挑事那郎君连忙打岔道:“不说旁的了,周郎君从何处寻来的歌伎,这琴曲悠扬,歌喉美妙如玉珠落盘,实在是上乘,连谢郎君都赏脸在这儿呆了三日。”
众人纷纷应和,气氛缓和了不少,又慢慢就着歌舞聊了起来。
谢珏神情恹恹转头看向湖中一片碧绿,旁边被随意带来侍酒的小女郎羞涩得悄悄抬眼打量谢珏的长相。
谢珏有一副好面容,剑眉星目下挺直鼻梁,薄唇红润微勾让人想一亲芳泽,眼中透着一股高傲轻狂,看人也永远居高临下。
明明很是让人厌恶的神色却总让人移不开眼,右眼缀黑痣,又更添一份柔情,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酒盏,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一股浓郁沁香扑鼻,小女郎娇羞的面容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撒了个透,酒糟甜腻的气味在脸上弥漫,将精心画好的妆容弄脏混着流水往下滴答,打湿了微敞的前襟。
她尖叫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珏,那人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挑着眉眼中嘲弄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物件。
“丑到让我吃不下酒,滚远一点。”
顽劣,刁钻,古怪,无法无天!
郎君公子们嘲笑声绵绵不绝,说她是下层货色还四处勾引人,连最低贱的歌伎都比不上。
小女郎被侮辱得脸红了一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她怎么可能受得住被如此羞辱。
谢珏厌恶道:“别在这哭,晦气的丑东西。”
见小女郎捂着脸大哭跑出隔间,范维君沉声道:“谢郎君,别太过分了。”
谢珏不屑地笑了一声,“心疼你就将她带回去啊,正好你家催得紧,带回去做你的范娘子。”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回来的谢府小侍卫打断,谢珏起身走到隔栏边倚在上边歪着头低声问道:“我娘怎么说?”
“大娘子说郎君想玩便玩,只要郎君不去州试这门亲事不可能会变,而且阴阳也说那女郎旺你,你与旁人在一同必定家宅不宁,日日倒霉临头。”
谢珏气恼地锤了一把栏杆,“什么破阴阳,手随便一掐就敢定我姻缘,就这样把我娘骗得团团转,非得找人揍他一顿不可。”他扶着额头继续道:“你查到没有,到底是谁家女郎。”
“不曾,这女郎是大娘子与媒人悄悄商量的,就怕郎君知道了坏事。依我看郎君你也该收收心了,都十七了还这么不懂事,大娘子还为你哭着呢。”谢阿宝说着说着耳朵就被谢珏用力揪着提起来,顿时红成火炭疼得他哎哟哟直叫唤。
他垫着脚连忙道:“只知晓是清水镇的一位小女郎,其余的那媒人死活不说!”
谢珏收了手抱着膀,舌尖划过利牙点点头,不屑道:“清水镇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还真亏我娘找得到。过几日随我去一趟,就算是埋地下都要将人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左右我的运。”
忽然阁楼下一片吵闹,有人大喊尖叫,一片混乱。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公子哥们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其中一人认出了落水的小娘子大声道:“这不是方才跑出去那小娘子吗?”
众人探头连忙道是,谢阿宝连忙道:“郎君快去救人!”
谢珏皱着眉眼中沉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救过一个结果还被对方全家缠住不放非要他负责,他不耐道:“说两句就寻死觅活的,死就死,与我无关。”
谢阿宝急得不行,道:“郎君可别再惹出什么事了,不然大娘子饶不了你!”
谢珏听后心中一沉,低声咒骂了一句后连忙往楼下跑。
岸边围满了人,水太深,水里荷叶根茎缠绕没人敢下跳,只能伸着长棍让小娘子抓住,但小娘子一心寻死根本不理会,渐渐的人快没了动静。
陶乐与范巧圆来的途中想起要送王家的酒,刚送完匆匆赶来就见桥上站满了人驴车过不去,两人下车后往桥上挤就听见有人大喊着什么人要不行了。
被人群挤到了护栏边就看见湖里趴着一名还在挣扎的粉衣女子,看样子好像快溺毙了。
谢珏一行人刚赶到桥上就听扑通一声,桥上好似跳下去一道天青色人影,激起水花四溅,没入繁盛荷叶中。
“乐儿!”
陶乐见人落水直接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好在她水性不错,就算被根茎缠住腿也能潜进去掰开。
不一会便游到了小娘子身边,抓着小娘子的腰往水面上拽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小娘子不想活了连忙对施救的人挣扎踢打,将陶乐按在水里咽了好几口淤水。
就这样两人竟在水里扭打了起来,陶乐心中顿时有了气,抓着小娘子的腰就往水里按,终于弄得她没了力气,这才将人慢慢往岸边拖,抓住岸边人递来的长棍两人双双被捞起。
她趴在草地上用力呼吸,胸中因为淤水发闷难受得不行,腥臭弄得她不停反呕,身子失了温打着颤,范巧圆推开人群红着眼抱紧她,让自己的温热让她好受些。
粉群女郎被人按着吐了好多水,哭着醒过来,“为什么不让我死!被那登徒子如此羞辱,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这下众人明白过来了,话中的登徒子除了谢郎君还能是谁,有些人气得吐了口唾沫星子,辱骂声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被旁人捂住了嘴。
“悄声些,谢郎君在桥上呢。”
桥上站着的谢珏高傲地抬着头看岸边那些人,见跳水小娘子还活着,悄悄歇了口气。
他本不想待在这里,见到范维君急慌慌地往桥下跑,嘴里还喊着:“乐儿!圆儿!”
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他扫了眼范巧圆怀里那抹青色身影,正巧与对方抬起的煞白小脸对上。
女郎一双带着探究的圆溜黑眸与他对视,隔得比较远女郎的长相他只看了个模糊大概,不作他想转身回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