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扯着母亲衣袖哭闹:“阿娘,我要吃那个饼!”
有个胡人也来凑热闹,操着生硬的唐话道:“翠、翠玉生香!多酱!”
“……”
武侯铺三人又对视一眼,钱四觑着武长青的目光率先开口:“那个,铺正,我瞧着最近这些天坊里都挺太平的,咱们先别着急巡逻了,先尝尝这饼——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朝食吃的那些不禁饱,我都消化完了。”
钱四说完心里头也有些没底:他们这位武铺正最是刚正不阿,断不会因为区区一块饼子让步,今日吃到这酱香煎饼怕是没戏了……
他正惋惜着,便听武长青启唇道:“行,那咱们便等上一会儿。”
“……”钱四不可置信地和李二对视一眼,对方也是同样的瞠目结舌。
两个人想: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又想:能不能天天都从西边出来?
三人开始排队。武长青排在最前面。
因三人常年在东西二市巡逻,又身着武服,有眼尖的人认出他们身份,为了讨个好儿,主动让出自己排了许久的位置。
钱四听了这话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应下,便听他们刚正不阿的铺正大人拒绝道:“多谢,但不必了。”
……太阳从西边落下去了。
钱四叹了口气,继续和李二老实排队。
好在许是摊主女郎动作麻利,等待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更快,武长青看见排在前面的人一个个美滋滋地拿饼离开,很快就排到了他自己。
卖饼女郎抬头,额角沁着细汗,颊边沾了半点面粉,笑问:“这位郎君,酱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她声音比妹妹们都要低些,却像刚出锅的饼,暖烘烘地熨进耳中。
武长青望着她怔愣几秒,而后才回过神来,回答:“不辣的吧,要‘金玉满堂’。”方才他特意听了几耳朵,这“金玉满堂”是菜蛋都加的。
那女郎应声答道:“好嘞。”
她动作麻利地又做了张饼,刷酱、裹料,面饼对折时透出里头蛋菜层叠的诱人剖面。
接着又扯过一张还带着湖泽清气的青褐荷叶,将饼一裹一缠卷好。
崔时钰将包好的酱香饼递给武长青,微笑说道:“郎君拿好,小心烫——吃了这饼,金玉满堂,福运满门。”
这句吉祥话让武长青感到格外心暖,不禁感叹这女郎真会做生意,接过饼子道:“多谢,小娘子也是。”
正要将七文钱递给对方,却有另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武长青侧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卖饼女郎的二妹。
那小娘子客气说道:“客官将钱给我便是,阿姊说自己做饼,沾了银钱恐会脏了饼子。”
武长青点头说好,付钱的时候侧头一看,那卖饼娘子的小妹还在卖力吆喝着呢。
他懂了,原来姊妹三人各有分工啊。
武长青微微一笑,拿着饼子离开了依然人满为患的队伍。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热饼,只见绿意里隐约透出酱色,活像个藏着珍宝的荷包,解开时尤其有种寻宝之感。
饼皮金黄酥脆,微微鼓起,表面泛着诱人的光泽,酱汁渗进褶皱里形成深色纹路,翠绿的白苣与金黄的荷包蛋相互映衬,再配上酱料的酱褐色泽,整个酱香饼色彩搭配相得益彰,令人垂涎欲滴。
闻一闻,先涌上来的是酱料的醇厚酱香,接着是裹着油脂的蛋香,最后一丝白苣和荷叶的清气犹如点睛之笔,勾得人舌底生津。
武长青吞了吞口水,低头咬下一大口。
牙齿破开饼皮咬到里头柔韧的饼芯,微脆的荷包蛋混着酱汁在舌尖滚过,咸鲜里迸出微甜,脆嫩的白苣忽然介入,满是鲜灵的菜香。
真是好吃极了。
饶是清早已吃得半饱,武长青还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很快便把一张加蛋加菜的酱饼吃进肚子。
吃完手中的酱香饼,武长青意犹未尽,仍在回味着那独特的滋味。
酱料的浓郁、面饼的酥韧、荷叶的清香……还有那动作利落的小娘子。
他决定再买一个刷辣酱的饼。
然而一回头,却见那卖饼女郎正在和妹妹们捆扎包袱,已然一副收摊的架势。
这么快就把饼子卖完了?
崔时钰边收拾东西,边在众人的惋惜声中道:“各位客官,感谢大伙厚爱,饼子已卖完,咱们明日不见不散!”说完便推着推车,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了。
远处传来妹妹银铃般的笑语:“阿姊,明日咱们要再多备些饼呢!”
武长青捧着尚有余温的荷叶,脑中还浮现崔时钰做饼子的模样,摊饼、刷酱、裹料,一举一动皆是娴熟利落。
“罢了,明日再来吧。”
他过转身,和对那酱香饼赞不绝口的李二和钱四一起融入西市的人群中,继续巡逻。
武长青头一次对转天的到来产生了期待。
明天早晨,他一定要吃刷辣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