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出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摊贩和路人都偷偷打量着她,低声议论。
“你看,那不是前几天跳河的那个?”
“我瞧着是!听说是被人救上来的,真是命大。”
“这般年轻的岁数,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
崔时钰自然留意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不过她并不在意。
“人气”高对她来说不是坏事,黑红也是红嘛,这样还利于她日后做生意——她已经想好了,往后也要在这西市摆个小摊。
小摊自然是要卖吃食的,但至于卖什么……暂时还没拿定主意。
以后再说。
她牵着妹妹径直走向鱼摊。
面前鱼摊布置得简单实用,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木案,上面摆着几条已经处理好的鲫鱼,鱼身整齐地排列着,鳞片刮得干干净净,鱼鳃鲜红,鱼眼清澈,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木案旁边放着几个大木桶,桶里盛满清水,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和鲫鱼正在水中游动,桶边挂着几根草绳,想来是用来串鱼方便客人带走。
摊位的右侧摆着几个小桶,里面装着小杂鱼,个头不大,胜在价格便宜,适合用来熬汤或喂猫,估计是特意为那些预算有限的客人准备的。
崔时钰目光在摊子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几条游动的新鲜鲫鱼上,开口便要了三条。
郭大郎笑着朝她点点头,“好嘞,三条鲫鱼,十一文钱。”
崔时钰微微一愣。
因打算和妹妹们一人一条,是以她挑中的这三条鲫鱼个头都不小,三条大鲫鱼,居然只要十一文钱?
看出她的疑惑,郭大郎解释道:“小娘子,你怕是不记得我了,我和你阿爹从前一同贩鱼,是老相识,这鱼我给你算便宜点,就按杂鱼的价格算了。”
他边说边麻利地将三条鲫鱼用草绳串好,递给崔时钰。
旁边的刘大娘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怪不得刚才郭大郎不乐意和她八卦呢!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崔时钰双手接过三条沉甸甸的鲫鱼,感激地对郭大郎道:“多谢阿叔,以后我一定多来照顾您的生意。”
她确实在记忆中寻到了郭大郎模糊的身影。
那时的崔娘子比六岁的阿宁还要小一些,天真懵懂,有次见郭大郎出摊卖鱼,个头比自家阿爹卖的鱼还要大,便以为郭大郎是来抢生意的坏人。
崔父耐心地和她解释,告诉她郭阿叔不是坏人,只是长安城的人实在太多了,自然会有人卖相同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其中某个人就是坏人。
崔时钰不记得崔娘子当时是怎样回答的了,总之,这段记忆并未给她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正因为记忆不甚清晰,她才知道,郭大郎与崔父的关系并没那么好。
能关照从前不熟悉的竞争对手的女儿,这位郭大郎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这样想着,崔时钰又拉着妹妹一同道谢。
不必等姐姐开口,崔时宁早已准备好了,下一秒便甜甜地道:“谢谢阿叔!”
谁能拒绝一个奶娃娃的道谢?
郭大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快拿好了,这鱼新鲜得很,拿回去熬汤最合适。”
崔时钰笑了笑,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疑惑:小时候也就算了,为何长大后的崔娘子也对这位郭大郎没有印象?
难道崔家从不吃鱼?
她思索片刻,很快找到原因——崔家吃鱼少,却也并非从来不吃,只是常去一些流动摊位购买。
原因无他,价格便宜。
郭大郎鱼摊上的鱼虽然品质好,但价格也相对更贵,崔娘子远远瞧见那阵仗颇大的摊子就知价格不菲,于是便敬而远之了。
她这样拼命省钱,目的是为了给两个妹妹攒嫁妆。
崔父崔母从事的都是多劳多得的辛苦活计,能在长安城买下一间带院子的铺子实属不易,还为大女儿攒了套嫁妆。
崔娘子的嫁妆是一全套纱、绫、罗、锦、麻布的布料,纱有吴纱和花鼓歇纱,绫有花素绫、广陵绫、交织绫,罗是单丝罗和孔雀罗,锦有瑞锦、半臂锦,麻布因比较易得,样式就更多,有火麻布、赀布、班布、苎麻布等。
崔父崔母都已故去,崔娘子便主动承担起为两个妹妹攒嫁妆的责任——她有的东西,妹妹也要有。
如果实在攒不够,那她就把自己的嫁妆分给妹妹们。
思绪回笼,崔时钰回过神来,又对郭大郎道了谢,这才离开鱼摊。
她带着妹妹在西市转了大半圈,买了些日常用品,其中包括做菜必备的酱油、糖、生粉等调味料。
那日做红糖鸡蛋时她就发现,橱柜内的调料简单到令人发指,除了粗盐便是陈醋。
合着崔家的饭食口味不是咸就是酸呗?
崔时钰不能接受,趁这次出门买鱼的机会,购入了一大批心仪的调味料。
这时候的调味料价钱着实不菲,一枚枚铜钱掏得她心疼不已,但这些东西早晚都要买,也算是提前投资。
到家之后,崔时钰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放进庖厨,然后便开始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