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微动,细碎的碰撞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蝶掀帘进来:“小姐,相爷刚下朝回府,像是生了好大一通气。”
说完,还悄悄看了许楠伊一眼,眼底藏着隐隐不安。
一旁的府医收回手,道:“小姐是思虑过重,又受了寒,才会发热。”
小蝶知晓自己方才惹了主子不快,识趣地抢在前头,跟着府医出去抓药了。
不一会儿,药煎好了。
许楠伊服下后,眼眸微阖,还是一副慵懒姿态。虽然声音依旧软软糯糯,却比方才多了些气神儿,她伸手撑住美人榻的边沿打算起身,动作虚软无力。
小桃见状,立刻半蹲身搀住她的手臂。
刚一起身,许楠伊便觉得头晕目眩,像是整个人漂浮在半空,轻飘得不真实。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片刻,才低声吩咐:“去看看父亲、母亲,许久未曾同他们一块儿用过膳了,吩咐小厨房,将吃食一道带去。”
小桃怔了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些年,许楠伊一直独自在玉兰堂用膳,只因他们的口味不一样。许征与王氏偏爱重油重盐,她却嗜清淡,特意为她在院子里设了小厨房,平日只需一声指令,厨子便能做出合她口味的饭菜。
今日她忽然要去同席,小桃觉得有些意外,却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应下,快步去准备了。
许楠伊进了紫竹堂。
主位上,许征脸色阴沉,手边的茶杯未动分毫,外头天光已近正午,堂内却仍未设膳。
王氏看见她进来,轻轻朝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上前劝劝,毕竟,女儿的话,许征多少还是听得进去。
许楠伊被小桃搀扶着,缓缓走到许征跟前,柔声问道:“父亲,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竟让您连午膳都顾不上?”
她记得,以往许征再不顺心,也只是发几句脾气,还是第一次见他连午膳都不吃了,今日的情况,显然非同寻常。
见是女儿来了,许征紧绷的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恼怒:“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个满肚子算计的二殿下,他竟要在灵峰书院招收女学生。”
语气一落,茶杯“咯哒”一声轻响,许征早已经被气的乱了分寸。
王氏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打断:“老爷慎言!”。
果不其然,又是宋辙,唯有他才有这个本事。
许楠伊这才明白缘由,原来是两个人的意见相左,想必在朝堂上多半又起了争执。
许楠伊安慰道:“父亲,灵峰书院招纳女子入学,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女子若能识字读书,开拓眼界,又何必困在后宅里碌碌一生,二殿下此举,也算是为女子谋福祉了。”
虽向来不喜宋辙,但这一点上,她倒是赞成的。
王氏不以为然:“伊伊倒是替他说得好听了。你真以为他是为天下女子?书院里尽是男子,叫一个个黄花大闺女天天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成什么体统!再说了,谁家闺女不是名节比命重?他竟公然开设这样的制度,简直荒唐至极!”
也不怪王氏担忧,毕竟她们自幼便被教导,女子该谨守本分,不允许抛头露面。
许楠伊低垂眼睫,没再辩驳,她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的。
灵峰书院的事本就是许征的心头刺,不提还好,眼下火气又冒了上来。
他冷笑一声,眉宇沉沉:“你以为父亲反对的是他招收女学生?伊伊,你太小看父亲了。父亲从不会因性别对人有偏见,但宋辙此番举动,分明是醉翁之不在酒,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拦下我和你柳伯伯,居然说要让你和疑宁一同去书院。谁知道他竟把主意打到了你们身上。”
许楠伊却听得心中却微微一动,眼下她正为此事发愁,这不,机会就来了。
没想到宋辙竟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虽说他的动机不纯,可她并不介意,问:“那许伯伯是何意?”
许征继续道:“我俩商量一番后,都觉得宋辙这是司马昭之心,也拒绝了。”
两人想要顺利进书院,关键人物还在许征这里,他同意了,柳中宸自然也会同意。
许楠伊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喜色,佯装为难:“父亲、母亲说得没错,二殿下此举确实鲁莽了些。但若从长远来看,这件事未必毫无益处,如今我大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女子也能寻得读书的机会,开慧识理,若能代代相承,岂非惠及后世?他此举,虽有私心,却也未尝不是一桩功德之事。”
“你不必替他辩解!父亲岂会不知轻重?可宋辙分明心怀鬼胎。”许征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有父亲在,他就别想把你招进书院。”
先不说男女大防的问题。
许征更在意的是她的安全,若是去了书院,岂不是整日在宋辙眼皮子底下晃悠。
许楠伊顿了顿,抬眼望向许征:“父亲,女儿先前不思进取,如今也确实想去书院长长见识,再说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确实有些憋闷,听闻灵峰书院的先生在京城皆是学识渊博之辈,若能入学,女儿必定能学有所成,父亲,您就答应吧。”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