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堂。
丫鬟嬷嬷等人进出匆匆,有人怀里抱着罗裳锦袂,有人手里捧着妆匣宝箱,已数往返。
此刻,她的另一位贴身丫鬟小桃,趋前呈上朱红帖子,道:“小姐,忠勇侯府送来的请帖,三日后是忠勇侯老夫人的寿辰,特宴请诸世家子弟、千金,小姐也在其中。”
许楠伊低眸一瞥拜帖,眉目如常,这明面上是给忠勇侯老夫人庆寿,实则就是一场无聊透顶的相亲大会,心下却想此等场合与她何干?她并不想参加,淡声问:“父亲怎么说?”
“相爷的意思由小姐自行决定。”小桃继续道:“相爷还说小姐不愿前往也无妨,有相爷在,小姐毋需勉强自己。”
听了小蝶的回答,许楠伊的脸色才好起来,道:“知道了,你去回了父亲,就说我没兴趣,劳烦他代为辞谢。”
忠勇侯府?
她记忆中,此府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
十六年前,先侯爷周正携世子征战沙场与敌军厮杀月余,不幸惨遭敌方埋伏,最终两人身疲力竭壮烈牺牲了,噩耗传回京城,侯夫人悲痛欲绝,忧思成疾;而世子夫人无法承受这个打击,神志错乱离家而去,至今杳无音讯。
万幸的是,周氏尚留一子,年甫三岁,方才保住周家唯一的血脉。
朝廷悯其忠烈,圣上亲赐“忠勇”之号,命幼子周律为承袭爵位,自此,周律便是大凌朝最年少的小侯爷。
幼子承重任,既要背负振兴门楣的期望,又饱尝丧亲之痛,孤身孑立,可想而知,肩上的担子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且因缺少双亲的陪伴,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必会情感缺失,性格孤僻偏执,心理多多少少还不健全,书中虽未详细介绍周律为长大后的性情,但愿他是个肆意洒脱的少年郎。
【系统警告:女主白溪遇到危险,请执行者速去救人。】
许楠伊霍然起身,道:"小桃,替我禀过父亲一声,就说我有事出府,通报完了你直接去门口找我。"
昨日一家三口围炉闲谈,许征神色已无往日那般严厉,言辞之间也有松动之意,不再处处约束她,甚至允了她自由出府。
想来他们也清楚,对她严厉只会激发她的叛逆心,人不仅管不住,父女之间还会伤了情分,为了不增加二人之间的嫌隙,索性就由着她的性子去吧,想折腾就折腾个尽兴,出了事自会有许征顶着。
如今她要外出,纵使不去请示,许征也不会加以阻拦,但她心中仍有分寸,凡事若不预先回禀,倘有意外发生,也好叫许征第一时间有所应对,省得徒添忧虑。
未及一盏茶功夫,相府马车已停于白府门前。
小桃上前,对门前侍卫言道:“我家小姐乃丞相府的许小姐,特来拜会贵府二小姐。”
守门的侍卫闻言,面露恭敬的神色,亲自引领入内。
不多时,一名小婢女匆匆奔入后宅,急声禀道:“夫人,丞相府的许小姐到了,要拜会二小姐。”
站于一旁的白玥与白雨闻言,神色各异,反应亦大相径庭。
肖氏闻言,喜色顿生,兴奋道:“雨儿,你何时与丞相府的许小姐结识了?”
此人乃白府主母肖霞,年近不惑,素喜脂粉打扮,因养尊处优体态丰腴,只是一张圆脸横肉微生,略失几分端庄。
白雨一愣,忙道:“母亲,女儿并不识得什么许小姐,女儿素日甚少出府,再则许小姐身份尊贵,岂是我等寒门女子可轻易结交的。”
站在一侧的白玥轻哼一声,随后斜睨了一眼,嘴角勾起讥讽道:“都什么时候了,二妹还遮遮掩掩的,认识便是认识,我又不会与你争抢。”
白雨面色微变,她虽与白玥同出一母,却素来心存畏惧并不想得罪她,只因白玥心思深沉,手段阴狠,至今回想起当年白溪之事仍是一身冷汗,她不愿步其后尘,急急辩解着:“大姐姐,你误会了,雨儿当真不曾识得许小姐。”
见她还算识趣,白玥还算满意,威胁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白雨垂眸不语,连连点头,一副低眉顺从的模样。
肖氏见两人又要起争执,顿时沉下脸,厉声道:“够了!你们是嫡亲姐妹,理应手足同心,互为依靠,怎可一言不合便起了争端?玥儿,你是长姊,怎可与妹妹计较?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听到肖氏的斥责,白玥目光幽沉,肖氏素来偏爱她,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从不曾以厉语相加,今日不过是听闻那丞相府的许小姐登门,态度便有了转变,竟连训斥也先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心中冷笑,若往后白雨真与许家小姐交情深厚起来,只怕她在这府中地位也要跟着颠倒了,她指尖弯曲袖口下的拳头紧紧握起,暗自发誓绝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张婆子收了手中的鞭子,甩了甩酸麻的手腕,回禀道:“夫人,那小贱蹄子已经昏死过去了。”
“无碍。”肖氏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吩咐道,“你们看紧她,记得留一口气,别闹出了人命。”
张婆子连声应是,退到一旁。
肖氏伸手拉起白雨,温柔得仿佛换了个人:“雨儿,走吧,许小姐在前厅等你,过去看看她所为何事。”
“母亲。”白雨满脸担忧,迟迟不肯移步,侧过头打量了一眼白玥,最终还是轻声应了,和肖氏一同离开了西厢房。
立在身后的白玥眼神阴鸷,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往日里的风头尽归她一人,如今却要眼睁睁的看着白雨出头。
她岂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