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庭的灯光很暗，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深褐色的实木餐桌上。服务生将他们引至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宁城灯火阑珊的夜景，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那些光亮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古典乐在空气中流淌，大提琴的低音像某种沉甸甸的情绪，压在程熙的心口。从落座到现在，他们之间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这家店生意挺冷清，"程熙拢了拢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这个时间点一个人都没有。"

江也抬眼看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我包场了。"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水汽从杯中袅袅升起，模糊了江也的表情。

"只是不想接下来说的话有人打扰。"

程熙的指尖在桌布上蜷缩又松开。她设想过无数种江也可能质问她的场景——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断绝联系？——她甚至准备好了答案。

但此刻，触及江也眼神的那一秒，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哽在喉间。

她的余光瞥见包里的那包泰山望岳，烟盒的一角从夹层里露出来。这个发现让她的眼眶突然发热。

"这几年，"江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她的心脏，"我每天都在想你。" 水杯在她手中轻微晃动，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你呢？有想过我吗？"

空调出风口的热风扑在程熙脸上，她的脸颊发烫，呼吸变得困难。透过蒸腾的水汽，她看见江也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过赤裸，让她无处可逃。

"江也，"她听见自己说，"我有男朋友了。"这句话像一块冰，从她的舌尖滑落，"他对我挺好的。" 水杯在江也手中发出轻微的"咔"声，可能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指节已经泛白。

"是吗。"他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古典乐恰好在这时切换成一首更欢快的曲子，小提琴的旋律跳跃着填满沉默的间隙，也带着江也的思绪飘到高中时她和程熙真正的几次碰面。

"怎么样？问到没有？"江也一把抓住气喘吁吁的冯实。

冯实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等...等我先喝口水..."他灌下大半瓶矿泉水，才断断续续地说："2班...是体育课...我被他们老师抓去跑一千米..."

江也把自己的水递给他，眉头紧锁。

"不问了！"冯实终于喘匀了气，看着江也瞬间黯淡的眼神，又笑嘻嘻地凑上去："没想到啊，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哪种？"

"就...这种啊！"冯实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曲线，换来江也一记眼刀："滚。"

教室门被敲响，学委丁海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也，老徐找你。"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飘出菊花枸杞茶的味道。江也敲门时，听见老徐标志性的沙哑嗓音："进来！"

老徐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他顶着一头稀疏的头发，从眼镜上方打量江也："你这几次考试，理科明显比文科强，怎么非要学文？"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贴在玻璃上，像被随手丢弃的草稿纸。

江也靠在办公桌边，神色淡淡："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文科。"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学文学理对他来说确实没差别——他的成绩足够上个本科。但江也做事向来如此，不问利弊，只凭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