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过半臂距离,彭晴心里歉意如油锅沸腾,翻滚不停,让她万分不适。
这些日子,她从来不知,余安的身上竟然全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可怖伤疤。
他的背上有三四条横亘背部的大刀旧伤痕,还有数不清的鞭伤,似一丛生于草堆里的荆棘,错乱地长出无数稀碎小刺,在背部生生绘成一棵伤痕树。
冷风袭来,将彭晴的兜帽吹落,露出她哭得斑驳的花猫脸,很是可怜。她满脸写着倔强要上手,扒开他的肩膀处依稀可见的伤痕。
余安握住她的手阻止,放在自己胸口,透过他的里衣,彭晴可以探知他的心脉平稳地跳动着,也感受到他肌理的膨胀。薄薄的肌肉下,是极轻的心跳声,透过两人的手掌,和彭晴的心声交织。
“都是旧伤,不用担心。”余安的头发尽湿,发梢处的水滴顺着他说话和牵扯的幅度滴落,沿着修长的脖项滑入锁骨,直直往下。
他一开口,清朗的声音伴着雪水的清冷,一想到洁傲如他,身下竟破烂褴褛,彭晴心中更压抑了。她仿佛置身巨石下的种子,始终寻不到阳光,如今只觉胸口沉闷,呼吸急促。
手中还是紧紧地撺着他领口,她眼尾泛红,玉手抓住他的衣领越发收紧。
她向来如此。余安发现自己越来越了解她了,也越来越没办法反抗她。
但凡她想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想看他的伤口,想确认他的身份。她总能做到。
真是执拗又霸道。想到这里,余安的手慢慢松开了,彭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肩膀、脖子处,痒痒的,也暖暖的。
将他的衣领拨开,彭晴看到了那个伤口,像是刀子插进去造成的,比别的伤口都深,还是新伤。
她并不记得原由,只是仍觉得有愧于自己的不察。见她内疚,余安吞咽下那一股想揉她怀的冲动,转而轻声微笑:“晴儿,我有些冷。”可他说话时和鼻端分明呼出缕缕热气,眼中浅薄戏笑,如同天上星河醉人心间。
彭晴柔软的睫毛微微扇动,低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像是在置气一般,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露出一身银白色的毛裘长袍,整个人恬淡温柔。余安见状,还是没能忍住,隔着披风,轻轻拥她入怀,缓缓地吻她的脖子,彭晴瞬间红了一张小脸,浑身又发烫起来。他想告诉她,不必难过,他很好,好到可以……
即使这些日子同一床被子,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挑逗,方才的吻,加上这次清醒的吻,彭晴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她心想自己真是非常糟糕,她想靠得更近,要得更多。
身体渐渐又热了起来,娇弱的声线在喉头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谁察觉到了彼此一丝异样的变化,两人不约而同地急忙分开,似乎各自都找回来最后的理智。“先回去…你衣裳都湿了。”彭晴低着头道,转身就要走,余安用披风挡着自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踩在她的影子上,努力平复着胸口起伏。
回到小院,李莲房和阿丑都醒了,一人持着菜刀,一人拿着长棍,在门后严阵以待。彭晴让余安去换衣服,自己拉着这紧张的两人:“是我们。”将他们的武器拿下,放到桌边,远处一声鸡啼穿破夜空。
看着李莲房这两日面色并不好,彭晴知道他们并没有给到李莲房足够的帮助。可是刘正的事情,明天清晨就会传遍山村了。若是有心之人挑唆,不知道会不会被村民围攻。
这一屋子的人,余安又没有三头六臂,难以周全,真惹急了村民,彭晴怕他们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
于是她将刘正与人死斗的消息如实告诉阿丑和李莲房,要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两人都有些吃惊,却在听闻彭晴担心村民因此发难他们时,略有不同思绪。
房间里炭火噼啪一响,小狸的哭声传来,余安在房间里换衣服,因此没人动身去抱小狸出来。李莲房继续话题说道:“我看不会,据我所知,村民厌恶刘正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事情倒是头一次听说,往日刘正就在门外,他们很少议论他的事情,李莲房今日说起这个,阿丑也点头,说刘正为人凶狠,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就总是欺压大家。
彭晴有些吃惊,只是回想起他用晚膳时和女儿说起话时,神色和善,不曾想是这般人物。
“他倒是很喜欢孩子。”阿丑小声道,虽然自己时常被村里人嫌弃,但是他不会,对于向来被欺负排挤的阿丑而言,漠视也是一种友善。
听闻此言,彭晴心里有些明白了。刘正身为村长,在村里耀武扬威,又懂得出去之路,可以拐骗妇女,便以此居功自傲,欺压百姓。又因为他身为村长,要孩子绵延村庄,更喜欢孩子倒不算奇怪。
说到此处,李莲房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可刘正死了,我们怎么出去!”她突然慌乱起来,枯瘦的手指环住彭晴的手臂,屋里小狸稚嫩的哭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