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坠地的娃娃让这个小院冰雪消融,几个人上蹿下跳、奔前忙后的热血将凌冽寒冬隔绝在院墙之外。
面对一个如今娇嫩的新生儿,除了李莲房,彭晴等人再有经验也只是纸上谈兵。到了真的要给孩子洗澡、穿衣、喂奶时,看着他白里透红的粉色皮肤,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几个人都手忙脚乱的,抱也不成样,提也不敢提。他们就跟打仗没了武器似的,次次是人仰马翻,举手投降。
转眼,除夕夜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里降临了。
慌不择路的余安最先自告奋勇冲进了后厨,他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决不假手于人。最后端出了清蒸鲈鱼、蒸饺、三新碟、香醉鸡,一时间屋子里飘香四溢,惹人垂涎欲滴。这一桌色香味美的佳肴,让阿丑彻底拜服,追着要拜他为师,说一定要跟着他学武功、学厨艺,他声音恳切,目光憧憬,让余安也红了脸。且不论余安答应与否,阿丑已经师父长师父短的喊着了。
过年是大楚上下臣民最重要的节日。达官贵人往往大宴宾客,歌舞升平,平民百姓也都裁剪新衣,合家出游。家家户户相逢一笑,全心迎接新春,期盼着来年有新的转机。因此,彭晴也特意准了刘正和他的小女儿共进晚餐,算是感谢他如约为几人提供衣物。
不过就算再大的节日,也不可能缓和得了刘正和李莲房之间的冲突,要李莲房与他同席而坐也未免过于残忍,故而他们分了两处用膳,刘正两人在书房,彭晴他们在厅堂。
门外新桃木已经挂上,大红窗花也在各个窗户上开得正热烈,拉开了新春的第一道帘幕。屋外风雪正盛,屋里温暖如春,欢声笑语,听着喜气洋洋。
此间环境艰苦,物资少缺,但是彭晴依旧觉得,过年该有过年的样子。
在饭桌上,她递给每人一个荷包,都是鲜红色的,却也各有不同。李莲房的是金黄旭日东升图,“祝阿莲新年可以和父母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彭晴解释着。李莲房眼底含笑,双手接过,珍惜地放在脸侧枕着那一轮圆润的朝阳:“谢谢。”
既然给了李莲房,自然也要给她的小孩,只是孩子的却只是简单的一个红色小荷包,小到似乎只能放个护身符。“也希望小狸健健康康的。”小狸这个称呼还是阿丑起的,他道小狸生得小小一个,好像一个狸猫仔,便要给他起名小狸。李莲房听后也没有二话,大家便这样子称呼着了。
“晴姐姐,我的呢,我的呢?”阿丑有些迫不及待了,从桌对面跑来拉着彭晴的衣袖提醒。这一晚上他都很兴奋,对彭晴更加是如同真正的家人一般,直言直语。
彭晴拿出送给阿丑的荷包,拽着荷包边绳,甩着荷包打了一下阿丑的脑壳,他两个小髻子缩着躲了一下。“这个是你的。”
阿丑接过,放在手心,定睛一看,绣工并不精致,却也可以辨认,那是一把剑。他打量了余安一眼,又抬眼看像彭晴,试探地问:“这个真的是给我的吗?”
在他看来,宝剑应该是和余安相配的,故有一问。彭晴明媚一笑:“希望你可以仗剑天涯,看遍世间清风明月。”
这些日子,阿丑在她耳边说了不少余安的好话,光是说余安救她那一次,那一个飞身、提刺,他就说了三天还不带歇的。而他每次夸完余安武艺高强后,还会憧憬地看向别处,似乎还有话想说,却总是顿住不语。
但是相处了这些时日,绕是阿丑再独立,也终究是个半大孩子。将他心中所想,从他每日唠叨里捞出来,还是很简单的,因此她特意做了一个剑身荷包,希望在这个除旧迎新的日子,给他最美好的祝福。
叫人奇怪的是,彭晴分明看到李莲房看向阿丑的眼神有一丝怜惜,很快又消散了情绪。彭晴心中疑惑,却不好开口,只是解释着这个布料将就。
这些布料其实都是旧布二次缝制的,因她听闻除夕将至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红布都难寻,故而如今只能是求个神似,讨个彩头而已,多少算个心意。
在五巍,据说还有一个习俗,那便是除夕夜收到新荷包,放入最珍贵的东西,或保平安的护身符,或镇宅兽,或旁的物件,将其放在枕边荷包里,第二日再取出来,是珍贵的东西陪着自己年年岁岁的美好祝愿。
“有这个习俗吗?”余安问道。彭晴半肯定又半怀疑,最后还是坚持称确有此事。
说话间,刚好到给余安荷包了,不知怎么的,彭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远不及方才那么坦荡。
她将手里的荷包交到余安手里,余安盯着手上绣着金边花瓣,歪歪扭扭的,看得出来花瓣比圆日和剑身都难绣成。他轻轻一捏,发现里面还塞着些香料,闻上去像是沉香木软屑混着丁香,味道悠远持久。
他很自然地道谢收下了,却没有说什么。彭晴见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荷包上专门绣的紫薇花,闪过一瞬失落,却马上转晴,拿起酒杯准备继续祝酒。
酒杯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看向余安,只听闻他淡淡问道:“你自己的呢?”
“什么?”彭晴脸上写满了疑问。
“你自己的荷包呢?”余安重复道。彭晴这才恍然,解释道她时间不够,过几日有空补上。
听她这么说,余安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筒形状的瓶子,握住手心也毫无察觉,他缓缓道:“那我把这个药丸送你。”
彭晴瞪大了眼睛,无奈又好笑:“哪里有送药的。”手中却已经接过了。余安静静开口,说起祝词来有些语气有些生硬,神色却异常认真:“祝你永远都用不上它。”
“好。”彭晴认真地点点头,决定晚上就把它放在枕边,最好这药丸一直陪着她,永远都不用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