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若真快被弄得心力交瘁了,托着疲软的身体往外走,浑浑噩噩地想着善后的事。
她现在不能立刻回去,要找个地方洗掉身上的痕迹。哨兵的嗅觉很敏锐,有些气味要是抹不掉,还得用什么掩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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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离开不过几分钟,那些藏匿在阴影里的蛇就从尸体堆里涌动着爬了出来,簇拥到石台边,竖瞳盯着台上的人,嘶嘶吐信。
顶上的缝隙里还有月光洒下来,男人缓缓睁开眼,瞳色漆黑。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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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索接二连三抛上深崖边缘,自动锁定位置的钩子深深扎进地面,短短几分钟,哨兵们拽着绳子利落地爬了上来。
无一例外,他们身上沾满了血和泥。
制服上大面积的污浊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足以见得他们经历了什么。
把昏迷的沈若若送到洞穴口后,毫无征兆的,藏匿污染源的黑水骤然冒出大量污泥,源源不断地钻出密密麻麻的虫子,体型如巨型蜘蛛,显然是被污染源侵袭过的。
洞穴密闭,无法直接进行爆破,但凡他们猎杀动作慢一点,都有可能会被虫子吞没。
好不容易清剿了大部分的虫,又有毒蛇和蝎子从石壁的洞窟里钻进来,仿佛突然跌进了什么古怪的万毒窟。
面对这类变异种,所有硬核的战斗技巧都不做数,空间狭窄,精神体的体型稍大一点都放不出来,仅靠他们自身的作战技巧,还要小心提防暗处偷袭的毒物。
最终是陈宿扣紧防护服跳进黑水,把污染源塞进密封装置扔出来,这场没完没了的攻击才慢慢平息。
哪怕精疲力尽,他们也顾不上休息,拿着到手的污染源迅速攀爬回地面。
黑水的气味最古怪,有种腐烂的臭气,陈宿跳进去,为了找污染源在里面摸了半天,身上全是这样的气味,熏得头疼。
攀回地面后,陈宿脱下防护服,甩了甩头,来不及处理其他的伤口,视线便开始寻觅陈尔若的踪影,发现少了辆车,他解开腰间的绳索,径直走到伍朝面前,皱眉,询问情况:“伍朝,你走之前让她去哪儿躲了?”
伍朝推了推黑框眼镜:“就在车里躲。我在附近布置了气味屏蔽和警报装置,而且走之前给她留了字条,让她在车里等着,不要乱跑……”
“装备没有被破坏,也没有打斗痕迹,她是主动离开的。”蔺霍走过来,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冷静道,“得立刻去找她。”
他们明白蔺霍的意思。
她有被控制离开的前例。
可还没等他们准备行动,不远处就突然传来越野车疾驰的声音。
车轮下尘土滚滚,他们看过去,透过车窗,能看见驾驶位上的女孩儿满身的血,脸上、手上全都是,头发打缕,袖口都湿淋淋的,活像被临头泼了满盆的血,落汤鸡一样。
一脚踩紧急刹,陈尔若差点没栽到方向盘上,她推开门,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定睛一看也愣了——对面的哨兵和她不相上下的狼狈,发梢沾了泥,脸上溅着血。
陈宿快步走过去,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扯过来,伸手去擦她脸上的血,忍不住问:“这荒郊野岭,你去杀猪了?怎么弄这么脏?”
说着,他又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翻过来,仔仔细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我没受伤……”
陈尔若试图解释,结果一抬眼看见蔺霍也冲她走了过来。想到她昏过去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她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陈宿,你先……”
她焦急地想要去扯陈宿的手,可他还按着她的肩膀检查,没有松开的打算,不声不响地将她固定在原地,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
陈尔若于是眼睁睁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哨兵走近,往后退不了,跑又跑不开,夹在两人中间,身体僵硬,一时难以处理现在的情况。
陈宿伫立在她身后,握着她肩膀的手迟迟没有收回,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似乎是等他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存在,视线缓缓上移,与他对视,问:“蔺队长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交流亲昵自然。
仿佛他是那个想入侵他们关系的人。
这一路走来都是这样。
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敌意。
蔺霍平视着他,一言不发地交锋,重新衡量了要对他摆出的态度。
气氛太诡异,连陈尔若也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她胡乱扯开话题:“那个,我醒过来之后,发现悬崖旁边有几只变异种在往下爬,我怕它们打扰你们,就开车引开……”
“沈若若,我们的话没谈完。”
她的话戛然而止。
“我还没告诉你答案。”
蔺霍完全忽视了她身后的哨兵,微微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那滴凝固的血迹,不紧不慢地说着他们之间才明白的话,用言语隔开一层无形的墙,把不相干的人排除在外。
气氛凝固,陈尔若猛地睁大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紧绷。
等等,他不会要现在……
箍住肩膀的力度寸寸收紧,前后的气息变成两个极端,却同样沉重。她额前渗出大颗的汗,脊背却泛上冷意,腿有点发软。
她僵硬地想要摇头制止,脖子却像生了锈一般,动弹不得。
“对于你跟我说的事。”
他慢慢地说。
“我比你更早发现。”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仅限他们能听到的范围,在不适合的地点、不适合的时间,她听到了迟来的回答。
陈尔若怔怔地站在那儿,迟钝地将他的话翻译了一遍。
我喜欢你,这件事。
我比你更早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