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夜跑出去,在他那儿洗了澡才回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你现在才打算跟他告白,那之前你们算什么关系,炮/友?还是露水相逢的情缘?”
分析字字见血。
陈尔若脸色惨白如纸,她感觉自己那层单薄的掩饰,在陈宿面前摇摇欲坠。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洇出阴郁:“我熬夜照顾你,你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上/床,姐……你真的就那么急?”
费尽心思的遮掩顷刻间被剖析干净的震惊与恐慌让陈尔若的脑子完全乱掉了,以至于她没意识到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和此刻的姿势都已经超过了姐弟间的正常尺度。
身后是储藏物资的帐篷,周围空无一人。
而她被逼到了死角。
眼看场面失控,陈尔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仰起头,湿漉漉的黑色眼睛望着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我错了……陈宿,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过分……我……”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
没有任何价值与感情的道歉。
全然的示弱姿态。
以为他永远吃这一套。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这些让他忍受了这么多年、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话,像无解的死局。
陈宿突然笑了。
陈尔若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他弯起的眉眼,心里窜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后背泛起寒意。
她喉咙干涩:“陈宿……”
潜意识警告她此刻应该警惕。
……可她要警惕什么?
指腹轻轻抚过她鬓角沁出的冷汗。
陈宿站在她面前,黑鸦鸦的眼睫低垂下来,表情逐渐恢复如常,像一潭寂静的深泉,声音有些低哑:“我接触过很多有家世背景的哨兵,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怕你遇人不淑……”
他顿了顿:“是我问得太多。”
陈尔若胸口一阵酸涩,被逼问的慌张尽数变成后知后觉的愧疚:“是我什么都没跟你说……陈宿,我、我知道你生气……”
“你和他的事,我不会问了。”陈宿漠然地后退几步,“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也不用告诉我,这次是我打搅你告白,我向你道歉。”
恢复了正常距离,那种短暂的窒息感悄无声息地散去,陈尔若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垂下的手攥紧了。她感到怅然,不知是庆幸他没继续问下去,还是内疚她又让他失望。
陈宿还把她当姐姐,所以才会逼问她。
他担心她,她却什么都不能跟他说……
她真的对不起他。
*
陈尔若待在角落里冷静了许久才回自己的帐篷。窗外夜色渐浓,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那些混乱的事。
她没去找蔺霍,也不敢去找陈宿。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处理办法,她心情恹恹,连胃口都没有。
最后还是陈宿掀开帘子,端着一碗牛奶燕麦粥走进来,不声不响地放在她床头,然后去角落把那张简陋的折叠床展开,放在离她床不远的地方,开始铺床。
陈尔若呆呆地问:“你要睡这儿?”
陈宿没理她,弯着腰一味铺床,显然还打算和她这么冷战下去。
她自觉理亏,小声劝阻:“陈宿,我感觉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你不用……”
空气很安静,陈宿还是没答复。于是她识相地端起床头的碗,开始喝粥。
粥的温度刚好,捧在手里暖得手心发热,她小口小口地咽,黏腻又软绵的口感,牛奶很香,还加了糖,微微的甜,正合她口味。
她刚把空了的碗放回桌子上,陈宿就走过来把碗端走,瞥了她一眼:“喝完睡觉。”
陈尔若慢吞吞地擦了擦嘴,下床去洗漱。
陈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他觉得,她像只小狗。
犯了错,耳朵就软趴趴地耷拉下来,被发现了,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乖乖的。惹他生气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听话。
……然后下次继续犯同样的错。
周而复始。
毫无长进。
他洗完碗再回来,她已经沉沉睡下了。
——睡得很熟。
陈宿将门帘的拉链拉好,才走到床边,解开纽扣,脱掉外套。
一件件衣服随意落到地上。
他低下头,勾住腰间的束缚带,解开。
直到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松垮的裤子。
“啪嗒”一声,帐篷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在头顶挂着,灯光昏黄不刺眼,不会影响睡眠。它将站立在床边的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逼仄的阴影缓缓贴近,无声无息笼罩了床上熟睡的人。
陈宿坐在床边,低下头,伸手摸上她的脸,用指腹蹭了蹭。耳畔是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漫不经心地想。
好像没下多少安眠的药。
也不知道会不会醒。
但无所谓了。
醒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