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希望诸儿殿下可以有始有终,你和她虽非真正的兄妹,但以你和她的身份,将来若在一起必定是阻碍重重,殿下今日既然要我放弃,那你一定要勇敢珍惜。”
诸儿感动地握住了郑忽的手:“郑兄此言,愚弟终身难忘。我必定视她若珍宝。”他又转头拍了拍哲哲肩膀:“哲哲大王,诸儿感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若不是今日知道,我必会抱憾终身。”
哲哲此时已明白诸儿的真心,说道:“感情这事,自古是最难讲清楚的。我只求殿下一件事,我那妹妹,即便殿下对她无意,望殿下让她一生安稳。”
“你放心,我和萧妃是结发夫妻,对她终是有感情的。”
士兵们三三两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享受着战后的放松和愉悦。慢慢地喧闹的人声安静下来,除了火把在风中轻轻地舞着。诸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却毫无睡意,思念像海水一样袭来,温柔地将他包裹。他曾假设过无数次婉不是他的妹妹,如今这成了真,他想立即飞身回齐,告诉她他的心意。
她会被吓坏吗?还是只是拿自己当作兄长?
她能接受自己的身世吗?这会不会伤了她?
父王能同意他们一起吗?如果不同意,他又如何给她幸福?她是如此舒展的一个人,自己总不能金屋藏娇,让她在暗处过活吧?
他和她的前途,欲想欲不明朗,然而,只有一点他是笃定的,他对她,再也无法放手……
次日,诸儿从大军中抽了骑兵两千,步兵一千,全是最骁勇善战之辈,由燕将军率领,同哲哲一起北上。郑忽也按照昨夜约定,北上助哲哲收回失地。泃水河畔,诸儿和郑忽并肩而站,清晨的风掠过,第一次有了秋的寒意。
郑忽说道:“诸儿殿下,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何日再见?我今晨已飞鸽传书给父王,表明心意,齐大非偶,令妹非我良配,另我已心有所属。相信很快父王就会把这消息传到齐国。”
诸儿心里热热的:“郑兄,自你我二人见面,似乎次次都是你救我于水火。此等恩情,愚弟谨记在心。愿你也早日遇上心上人,不再形单影只。”
郑忽闻此,竟一把揽住诸儿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紧紧地抱了一下旋即分开,他朗声笑道:“我已有心上人,此后余生,纵不能在一起,心中怀有挂念,已是足矣!”说罢,翻上马背,朝远处奔去。
八月的天慢慢地凉了下来,已是秋收季节了。留在泃水的齐兵,一边等待北上齐兵的消息,一边帮助附近村民秋收,有的士兵本来就是从这里招的兵役,现在竟有回家探望的机会,俱是激动不已。
过了约莫半月,北部传来消息,哲哲在燕城北郊和哲别又开了一战。
燕国之前被哲别战败,这次重回旧地,之前编入哲别军队的燕军纷纷倒戈。哲别因上次泃水大战失利,在军中的威信大不如前,军中有些怀念开始怀念旧王的,有些不想再战的,在这次对战中竟都调转矛头,站到了哲哲一方。
因而当时的战况十分混乱,两军对战,大家难分是友是敌,也不敢使出全力,最后闹哄哄地散去。是夜,哲别许是因为白日战况令人沮丧,便多饮了些酒,谁知竟有燕国一勇士,悄悄潜入大帐杀了哲别。
守卫发现时已晚,叛变的两个部落首领知道大势已去,便自己缚了双手,前去哲哲阵营请罪。哲哲自然是喜出望外,知道当下之急是要安抚人心,也不追究两个首领,还许诺待回了大都后,多赐些珠宝土地于他们。
阿骨打听说哲别被杀,两首领转向旧王,回想自己从10多岁追随老戎狄王开疆扩土,到今日落得如此地步,不知道是悔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割颈自刎了。
几千兵士早已人心惶惶,现在群龙无主,待哲哲一到,便纷纷倒地,叩拜不已。这场将近三个月的狄戎内乱,就这样收了梢。此次燕城之战,燕王暗中也助力不少,哲哲又把之前所得的燕国土地归还给燕王,并相约10年内互不侵犯,边境互通。
待所有人马回到大都,哲哲复了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只是这几个月几次险些丧命、王室将倾的经历,让哲哲在随后的日子里,再无松懈之时。待到十几年后,狄戎成为北部人人忌惮的强族,哲哲也成为北方各族口中相传的天神,此已是后话了。
却说诸儿这半月里,日日期盼哲哲早日能够夺回大权。今日收到哲哲平定内乱,北上的齐军和郑军不日返回的消息,便即刻召集部队,准备先行返齐。
他前两日收到齐王的信:郑、齐、鲁、陈九月要在稷地会盟,原是宋国乱了。宋国的太宰华父督杀了大司马孔父嘉,因担心宋国公怪罪,就连带杀了宋公。
华父督为把持朝政,打算拥立公子冯为新君,公子冯之前被流放至郑国,现刚迎回宋国。此次会盟,四国便是受了华父督的邀请,前去帮华氏正名,拥新君上位。
公子冯在郑国期间,全靠郑君照拂,此次若能成为宋国新君,自然于郑国有利,郑国公自然欣然前往。郑、齐二国交好,郑国现在又在北面帮着齐国攻戎,齐王虽然身体还没有大好,却也不敢推辞,于是便飞书给诸儿,他已带部分人马前去稷地,他让诸儿戎乱一平,即刻回齐,免得国内无主,平生他乱。
诸儿多次出征,却从未有一次如此归心似箭。然而几千兵士,粮草辎重甚多,他吩咐部队分成几队,石之纷如率少量人马先随他返城,彭生率部分主力收拾好粮草辎重后直接去稷地,好让齐王随时调用。最后再留几千余人在此,等待北上齐兵归来回合之后再返回。
诸儿一队不休不眠,人马飞驰了一整日,到最后,还是石之纷如提醒他:“殿下,泃水离临淄正常行脚,大概要半个月时间。
我们这样不休不眠奔走下去,还没有到王城,连人带马都要倒下了。虽说大王已经离城去了稷地,这国内不是还有夷仲年大将军主持国政,鲁夫人主持内宫吗?想必三两天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殿下还是要安排沿途的歇息啊。”诸儿回头望着后面的士兵一脸疲惫,却无人敢言,心中愧意升起,便吩咐找到近处的城镇休息半日再出发。
到了城镇歇脚处,石之纷如端着一大碗肉汤,递给诸儿,笑道:“知道的人明白殿下是担心国内无主,着急回去操持政务。不知道的人看殿下这架势,说不定要笑话殿下也如同寻常士兵,着急回家和心上人见面呢。”
诸儿哈哈大笑:“石之纷如,我看你就不是个明白人。”
石之纷如摸不着头脑,但看主人难得心情如此高兴,便说道:“此次攻戎,有惊无险,殿下立下如此战功,现在军内无人不叹服殿下。”
诸儿拍拍石之纷如肩膀:“你这马屁虽然拍得不是地方,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有惊无险!确实是有惊无险,收获甚丰。如果再晚些时候知道这个消息,那倒真是要为难了。”
石之纷如更是迷惑了,他不敢再接话,悄悄下去了。
后面几日,诸儿稍稍放慢了速度,只是白日行路,傍晚遇到村镇便停下休息。但恼秋日天气多变,时有秋雨,有一两日雨势甚大,队伍便只得待雨停后再出发,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齐宫却是十日之后,此时已是九月中,离齐王离开临淄已大约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