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来,面目更丑恶了!他舔着焦黄的牙齿,桀桀怪笑起来:“嘿嘿嘿!够辣!老子更喜欢了!”
就在这当口,另一个土匪已经掀开车帘,把咳得奄奄一息的李世恩像拖死狗一样拽了出来!
“放下兵器!不然现在就要你老爹的命!”土匪把刀架在李世恩脖子上喝道。
“父亲!!!”李璟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摔在泥地里,咳得脸色发青,心像被刀捅了一样。
他手一松,剑“哐当”掉在泥水里。
李璟浑身发抖,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他僵硬地抬起脚,一步步朝父亲挪去……
突然,一只巨大油腻,带着浓重汗馊臭气的手狠狠捏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璟猝不及防,被捏得痛哼一声,身体被那巨力硬生生掰转过去!
一张布满暗疮的狰狞胖脸凑到眼前,毛孔里冒着油光,鼻毛支棱着,喷出热烘烘的臭气。像粪坑!像腐/尸!
李璟被撕扯着衣裳,行尸走肉一般木然,眼底只剩下如死灰般的绝望和无助。
他艰难而沉重地闭上眼睛。
红透的眼角滚落一滴热泪,烫得他浑身颤抖……
“呃啊!!!”
屠爷恐怖的惨嚎倏然撕裂雨幕!
只见一道灰褐色的影子从草丛里猛地蹿出!竟是条半人高的猎犬,獠牙直取屠爷的咽喉。
屠爷慌忙抬手去挡,却被一口咬住手腕,猎犬猛地一扯,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鲜血喷出老远。
李璟僵冷的身体被这突变激得猛颤。还没等他站稳,耳畔骤闻破空锐响——
“噗嗤!”
一颗血淋淋的硕大头颅滚到他脚边,正是屠爷的头颅!
那张肥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脖颈断口处喷出的热血混着雨水,汩汩漫入雨洼……
黑甲将军收刀而立。
血珠顺着长刀刃口蜿蜒滴落。他随手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庞,剑眉下一双狭长薄凉的眼睛。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突然轻蔑地笑了:“呵,我当是谁?这不是‘黑山彘’么?”
李璟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头狼犬甩掉口中碎肉,乖顺地趴在陈朔战靴旁。
陈朔随手掸去甲胄上的血沫,漫不经心摸了摸猎犬的脖子,再抬眼时,眸中戏谑尽褪,唯余厉色。
李璟屏住呼吸。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陈朔身后的战马……
马鞍旁边,赫然挂着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郑朝宗!
一定!他一定是穆国公的弟弟——陈朔!
陈朔横步挡住人头,好让自己占满李璟的视线。
他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弧度,手腕轻轻一转,将长刀轻巧提起,刀尖不紧不慢地抵上李璟喉间。
冰冷的刀锋贴上皮肤的瞬间,李璟感觉有千斤重量压下来!
刃口微微陷进皮肉,一缕血线在他脖颈蜿蜒。
陈朔打从十五岁起便在外剿匪,大大小小的仗打下来,从前锋一路做到将军,自然许多闲事不管。
他没见过李璟,然而单看这孩子俊秀的脸,也可猜到他的身份。蓬门荜户养不活这么精细的孩子,更别提他举止做派间从骨子里渗出的清贵气度。
“李璟……”陈朔俯身迫近,灼热的气息混着血腥味儿拂过少年耳际,“原来你是这副模样……”
少年瞳孔骤缩,被迫仰视着那张迫近的脸。雨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滴,像是哭了,可眼睛里一点水光都没有。
微微凸起的喉结在绷紧的颈线上艰难滚动,他想逃,可四肢早被无形的威压钉死在泥地里。
最终只能颤抖着垂下眼睫,偏头将视线落到别处。
那动作牵动了他脖颈上的伤口,一滴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凝固在锁骨处。
陈朔看到了。
他抬起了手……
“放开他!!!”
突然一声嘶哑凄厉的吼声传来,一道枯槁的身影疯扑而来!陈朔想也不想,下意识反手挥刀——
“噗!”
刀锋穿透胸骨的闷响令李璟浑身血液冻结。
李世恩的身体直直撞上刀口,双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染血的刃,连陈朔都不能抽动。
他涣散的瞳孔艰难转向李璟,嘴唇翕动却只溢出汩汩血沫。千言万语未能出口,他的身子便如傀儡般直直一挺,旋即把头一低,慢慢软倒……
死透了。
陈朔目睹了李世恩的死相,不自觉蹙起眉头,心底一片冰凉。
李世恩的尸体依旧挂在长刀之上。
陈朔手掌微麻。他侧目看向李璟——
少年面白如纸,头脸溅满父亲的血。
他眼神空洞得可怕。所有的惊惧、悲恸、仇恨似乎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他寸寸皲裂,全部崩盘的精神。
李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陈朔,嘴唇抿成一条线。
雨水不断冲刷他脸上的血泪,单薄的肩膀在湿透的衣服下剧烈颤抖,看起来是那样脆弱易碎。
但他眸中绝望的死寂,却让陈朔感到心惊,以至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