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食堂阿姨统一送到病房的,接星星看一眼餐盒里清淡的三菜一汤。
计斐给他订了饭,但从早上那一出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他是不是生气了?
接星星顿时胃口全无,记忆里计斐不是一个喜欢掩饰情绪的人,他总是把心情写在脸上,高兴、激动、生气、烦躁,一派坦荡光明。
所以当那道帘子被用力合上,他一抬头对上一张沉着的脸时,比被四个人堵在角落叱骂殴打那会还要慌张,他还没见过计斐生气,明明每天都笑呵呵的一个人,就算自己坚持不跟对方在教室里说话,计斐也没对他冷过脸。
现在却凶巴巴的。
顺着计斐的目光,接星星看见了自己身上再也不能隐藏的伤痕,可计斐为什么不高兴,他会问自己为什么受伤吗,又该怎么回答呢?
但计斐什么也没问,只是帮着医务室老师沉默地上药。
接星星强忍着碘伏棉签擦拭伤口的疼痛,其实他很能忍痛的,被打的时候习惯了吞下所有的哭喊,反正也没有任何用。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盯着计斐过分小心的动作,他的鼻子酸的要命,那种酸涩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很深的地方,奇怪又陌生。
一群人里只有他和计斐是一个班的,所以上完药回教室的时候他们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已经转身的计斐却很突然地回头,瞪着那个领头的人,声音不大,但在上课时间的楼道里有种阴恻恻的味道。
“接星星是我的人,你们再敢动他,就不是在学校里揍一顿的事了。”
凌鸿时和向群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计斐身侧就用行动表示了态度。
那人不服气地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同伴拽了拽:“没必要为这么个人……”
“哼!”他不甘地扫了眼被计斐挡在身后的接星星,悻悻道,“你最好是能护着他一辈子!”
“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计斐不甘示弱,一侧身将接星星遮得严严实实。
我们?接星星有些茫然地望着计斐的后脑,他不太明白计斐说的“我们”是他和谁。
并肩走在走廊里,他没有说话,计斐也没有,直到快到教室门口,计斐才很低地说了一句:“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接星星更加迷茫了,计斐似乎对他太好了,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计斐的好。
为了不浪费粮食,勉强吃过午饭的接星星躺了会儿,一股尿意悠悠上涌,他看了眼床下的尿壶,又看一眼时不时有人路过的门口,纠结半晌还是选择单手撑着床沿,单脚往地上跳。
结果没受伤的脚刚一落地,急切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就骤然逼近,紧接着,地面倏地远离——
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腾空抱起,吓得接星星一声惊呼:“谁……啊!”
惊慌的神情在看到来人后一怔:是计斐。
计斐没问他为什么不用尿壶,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抱进了卫生间,再给放到地上,手却环着他的腰没松开。
计斐扭过头去:“我扶着你。”
九月已经过了立秋,但温度还停在夏天,接星星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根本挡不住那隔着纯棉布料传递到皮肤上的温度,灼热的让人脸上发烫。
接星星不敢接话,自顾低头去解裤子,慢半拍的动作让计斐怀疑:“需要我帮你解吗?”
这下接星星被迫答话:“不、不用了!”
几秒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无人说话的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接星星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加深扩散,厕所的镜子在计斐面对的那个方向,他也不敢转头去看,生怕对上计斐的眼睛。
“我、好了。”好像他所有难堪、糟糕的样子都无一例外地被计斐碰上,接星星有点难过。
但计斐声音很稳:“抓紧了。”
接星星忙用右手搂住他的脖子和肩膀,计斐一手环腰一手穿过膝盖下方,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他,那平稳的呼吸近在咫尺,接星星连眼睛都不敢抬,靠得太近他闻到计斐身上更重的烟味。
等重新躺回床上时,接星星的脸和脖子已经红成一片,其他地方被衣服遮着不得而知。
“我给你请个护工陪着。”计斐瞥了眼毫无使用痕迹的尿壶。
“不、不用!”接星星连连摇头,光是住院费他就已经承担不起了,更何况比他一天工资还高的护工费,他心里一着急连刚刚的畏惧都忘记了,直直对上计斐俯视的眼眸。
对视无言,像是想到了什么,计斐点点头:“也行,我这两天住这里陪你,你要上厕所就按护士铃让护士喊我一声。”
什么叫住这里陪我?接星星闻言大惊,连思考都来不及:“陪、陪我?”
“嗯。”计斐用下巴点了点他隔壁那张空床,神色淡然,“最近病人不算多,我睡那张,要是有病人了,我就睡陪护床,你晚上要起夜就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