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复仇?可这霍家大多是被判死、判流放,哪有梁家、樊家来得惨烈呢?
还有,那樊家被灭门,霍家也等于断了根,为何会容许梁家独留了一个孤女?
即便梁家女儿投了亲,要意外了她也不难。斩草不除根,也不像曾怀义作为。
曾怀义、樊仲荣,霍家小姐、粱家小姐……屏风上的那些纸片,在他脑中反复来去。
突然,有什么念头飞快地闪过,周冶从床上弹起来,冲到书房的屏风之前,摸黑盯着,抬手挪动了什么。
手,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
后半夜又是一场乱梦,早晨醒来,周冶只觉得浑身疲惫。但他越是被这些事搅缠得疲累,越想早点搞清楚,今日定要去找那池老板,探个虚实,于是,仍撑着起来。
洗墨端了脸盆进来,说有人来报,那发现曾怀义尸体的人来告状了。
“告状?告谁?”周冶手刚放入铜盆,惊得转身问道。
那人他知道,叫虞三,是太守陈万霆的家仆,此前作为证人,已反复被讯问了多回。
周冶看了看侍剑,又看洗墨:“你们谁问话的时候,欺负他了不成。”
那两人正要分辩,涤砚推了门进来:“他告的……是霍家案的那个主母郑氏。”
“郑氏?!”周冶又一惊,从盆里抬起脸来,水珠顺着脸流下,衣服前襟顿时湿了一片。
侍剑都呆了。
洗墨听了噗嗤一笑:“她能杀了曾怀义,那我就是武林高手了。”
说着,学着侍剑练功的样子,手软脚软地比划了两个动作,想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帅气一收,可惜站不稳,晃了一下差点正面摔下,只好作罢。
那郑氏是霍家小姐的生母,却强逼女儿就范,是主谋之一。可判到她身上,主审一时犯了难——她不是男子,不能判强/奸之罪,一时竟无律例可依。
更奇的是,她后来竟拿了个账本出来,说是向每名男子收取了金银不等。强/奸良家幼女,被她这账本给变成了逼良为娼,性质就变了。
而她也以按逼良为娼之罪,判了五年,是此案中最轻的一个,前两年已经刑满出来了。
周冶一边听他说,一边搓又了几/把,抬起脸来,水珠顺着洇湿的鬓角往下流:“有意思!”
曾怀义、梁夫人的仆人、霍家郑氏.....这不又连上了?这些人莫不与当年有关,还真如孟珂所言,得从霍家案查。
洗墨递过手巾,他接手抹了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把他叫来后堂,算了,我去前厅看看。”
他倒要看看,还能牵扯出什么来。
***
周冶在堂上坐下来,扫了那虞三一眼,冷脸问道:“说说看吧。”
那虞三说,他那夜撞见郑氏失魂落魄地跑过去,当时没多想。等他发现曾怀义的尸体,惊吓一场,什么都忘了。之后想起来,又觉得她一个妇人,应该是看到死人吓到了。可官府多日未查得真凶,他又想起多年前传过的霍家的风言风语,左想右想都不对,这才来衙门举告。
“那你说,郑氏是如何谋害曾大人的?”
那虞三缩着身子站在一旁,陪笑道:“这……小的也没看见,想必是有同谋。或是曾大人酒醉无力,那郑氏乘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有些悍妇,是很有些能耐的。”
一听悍妇,周冶扫了他一眼,脖子上几道新鲜的红色抓痕,差点笑出来,忙咳了一声掩盖,又绷起脸来。
虞三煞有介事地道:“这郑氏......这霍家当年犯了事,正是曾大人抓的。郑氏必定怀恨在心,回来这两年,装作安安静静过日子,其实一直伺机报复呢。”
周冶看着他:“那你倒说说,这霍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知晓此事的人可不多,他若知道,就更有意思了。
虞三果然道:“那小人就不知了,从那时候起,说什么的都有。但那曾大人抓人是真,怀恨之事必定也是真。”
周冶没接话,转而问:“撞见这郑氏之事,你家夫人可知道?”
虞三脱口道:“夫人不知。”
说着,又补充道,“夫人昨夜之前不知。小的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直未敢说,直到昨夜才秉明了夫人。但夫人心善,万万不信,又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无证无据的,万不可随便对人说,只怕冤枉了人。”
周冶“哦”了一声,笑道:“那你如何不听夫人之言?”
虞三道:“小的原也打算,就听夫人的,可昨夜......”
说着,压低了声音,哆嗦着道,“昨夜里,小人竟梦到了曾大人。他眼里流出血来,说我知情不报,让他死不瞑目,我若再不说,要掐死我呢。”
“醒了一看,脖子上果然有伤......再一想,夫人心慈,哪里知道这世间就是有那心如蛇蝎、永无悔改的毒妇。故而......斗胆瞒着夫人来了。还望大人明查。当然,最好......不要对人说,是小的来报的!”
“您是想用那郑氏,给此案做个了结?”县衙外,街头如织的人流里,一个嬷嬷低声道,“只怕这一个郑氏不够……”
“一个不够,便多给几个。”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似笑非笑地道,“这曾怀义是个好钩子,可不能浪费了。我自要用他,将那些漏网之鱼,一条接一条,都串起来……”
嬷嬷拿不准:“那周大人,可会如我们所愿?”
“这位公子县令,几时勤政过?如今这么焦头烂额地天天查案,那张小白脸儿都憔悴了几分。我们帮他一把,把这案子了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着,她转身看了衙门一眼,“这台阶丢过去,他若不下,自然也有人来推着他下。”
“京城那边,人也该到了。再催一催,务必查得详实!”
“是。”
衙门里,周冶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将虞三交给涤砚,匆匆奔池老板家去了。
这么一耽误,到了嘉县城已近晌午,早膳未曾吃上,此时也顾不上用午膳,主仆三人便直奔那池记去。
周冶跨进店门,一抬头,内堂里正好走出个人来。
还是个他认识的人——